白牙村内如今荒無人煙,百姓被撤走,晦獸屍體被處理得幹幹淨淨,但自從那日起,桃紅色的霧瘴就籠住了白牙村。
他們說,這裡快被穢界污染到極緻了。
值守的半階仙司提起那些傳言,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說:“雖說修複了結界,但我總覺得這地不對頭,尤其是還死了個三階的……”
同行男子杵她一下,說:“都說了那人是自己倒黴,剛好站在穢息缺口上面,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說起這個,他開口道:“這個三階的似乎與玄都那邊的人認識,出事的第二天我正巧在鎮上當差,我看到好幾個穿着學宮……”
話未竟,聆聽的女人神色一肅,抽出了刀,大刀出鞘聲鋒利铿锵,驚得他心一跳。
隻見一道身影隐在霧瘴,桃霧不舍地纏着來者四肢,被她“慌忙”撣散,這才顯現全身,素衣勁裝,下擺被随意地撕開幾塊布,蒙住面,也纏住了腕部。柳晏如看見提防她的二人,行禮道:“叨擾了,在下自松淮州而來,一路遊曆,誤打誤撞進了此地,不曾想困在了霧瘴中。仙君可否為在下指條出路?”
“你的通行令呢?”那位女子先開口。
柳晏如遞上通行令,通行令上刻有姓名、籍貫,是南北東西往來者必備之物,柳晏如修為在二人之上,靠點障眼法能糊弄過去。
女子施法,通行令和柳晏如身上同時亮起了青光,疑慮便打消了七成。幾下盤問,柳晏如編得滴水不漏,才讓二人基本信了她。
柳晏如自稱是松淮人,姓林名卯安,那兩人便也告知姓名,女人叫鄭子欽,男人叫黃原,皆是松淮人。
值守本就無事,二人果斷提出帶她離開。
大抵是因為同鄉,幾下閑聊,鄭子欽與黃原對柳晏如多了些好感,不由得也吐起了苦水。
“這半階之後,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升到一階了,”鄭子欽眉含愁緒,“家族裡就出了我一個仙司,沒人能照應。”
半階仙司,要麼是剛出師的仙司弟和學宮弟子,要麼是靠自己過了五年大選的集中自修者,鄭子欽與黃原皆是後者。
柳晏如聽着,心中籠上一團迷霧。
十年前她也是個半階,當時晉升隻需要通過修為考核,若修為突破半階,便自行升為一階,那年升一階的人裡,衆系弟子與自修者各占一半。
黃原接道:“前幾日,我去找了靈曲仙君,她說……今年難啊。”
二人不約而同地長歎一口氣。
柳晏如忍不住問道:“可我聽人說……升階是看各位修為?”
鄭子欽臉上笑笑,擡手指着霧中桃樹,“卯安,你看,這花開得正豔呢。”
“……是啊,”柳晏如不再追問,眼前朦胧一片,像是蒙上了一片紅紗,“這霧瘴看着吓人,卻不傷害生靈,真是奇怪。我還沒聽别人說過有這麼一個地方。”
黃原打着哈哈,說:“那你現在知道了,畢竟這裡離邊境近嘛,有點怪異也是正常的。”
柳晏如停下腳,鄭黃二人不明所以,隻見柳晏如伸手指向霧中,呆呆道:“那裡怎麼有人在哭啊?”
鄭子欽臉上一僵,随即笑起來,“卯安,你要吓誰啊?”
黃原其實蹦了三丈高,但見她倆相視一笑,隻能裝作不經意地繞繞手臂。
柳晏如繼續笑:“逗你們玩呢。”
“快離開霧瘴區了,卯安……最近白牙村這邊不太安定,你避着些才好。”
“多謝你提醒。”
“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在松淮小聚。”
“好。”
桃霧被辟開一條小路,霧氣一點點追在後頭合攏,談笑間,灼灼桃花瓣被霧卷來,貼上三人的後頸。
一道白影站在桃花枝尖上,歪頭。
誰哭啦?
……
遇見鄭子欽和黃原前,柳晏如在霧中抵達了她差點殒命的地方。穢息爆發的缺口已然填平,沒留下半點當時的痕迹。
線索斷了一條,但好在并非走投無路。
當時她困在陣中,瞥見陣外趕來不少仙司,白家村村民應當安然無恙,她還可以找到白英她們問問。
鎮上的仙司大多都撤走了,也就鎮口還守着二三仙司,除了白牙村,小鎮并未遭受重創,已近傍晚,人煙雖不稀,但買賣不絕。
鎮上隻有一家客舍。
前院内空蕩蕩,柳晏如入内推開木門,屋内響起珠子相撞的清響,她扯落蒙面的布塊,露出吃過易容丹後的藥丸,她道:“老闆,來一間二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