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話鋒一轉,向薛讓塵發問:“為何要收我為徒?仙君既知道我母親,那自然也曉得我的狀況。收我為徒,恐怕麻煩不少。”
薛讓塵輕颔了首,他說:“我看柳小姐,對這些塵世之物倍感無聊,既然想圖個清靜,那倒不如離個徹底。到了青榮山,柳家不能打攪你,别的人更不會打攪你。”
柳晏如說:“确有此事,但青榮君隻是說了我的心願,我在意的,是青榮君為何如我所願。”
薛讓塵略有驚奇地擡起眉頭,他佯裝思考半晌,才答:“柳穗雲前輩曾施救過我,這份恩情隻能還于柳小姐,這是其一。”
“我亦厭倦擇徒宴種種,早日收徒後堵住那些老頭子的嘴,耳根清淨,這是其二。”
“其三……”薛讓塵拖長了聲音,道,“我想讓一個人欠我人情。”
這才是個人精。
柳晏如沒等到“其四”,她似笑非笑道:“青榮君的算盤打得真好。”
薛讓塵呵笑道:“謬贊。”
柳晏如趁勢道:“青榮君準我也打打算盤嗎?”
薛讓塵:“請。”
柳晏如徐徐開言:“其一,青榮君每月按時向我輸送靈力,其二,我圖清淨,不想被他人打擾,那自然也包括日後的師尊,若我去了青榮山,青榮君要準我每日有單獨的時間,其三,随性的‘仙侍’,不由你定,也不由柳家定,由我定。”
薛讓塵聽着,“喔”了一聲,道:“便如柳小姐所願。”
薛讓塵說完,便要留給她足夠的考慮時間,舉足離開,還沒過假山,那邊卻又轉過來一人。二人撞見,薛讓塵笑了笑,俞延之卻是蹙眉,眼裡盡是嫌惡。
“想不到珠台君竟和柳小姐……”
薛讓塵話未盡,俞延之徑直掠過他,大步邁向柳晏如,急吼吼道:“你絕不可拜這種人為師!”
此話聲量極大,本不在意他行徑的薛讓塵猛地轉身走過來,咬牙切齒地笑着,“珠台君說說,我是哪種人?”
俞延之便也不顧禮數地瞪着他,“背信棄義的白眼狼。”
柳晏如:“……”這是鬧的哪一出。
薛讓塵眉一挑,作恍然大悟樣,“珠台君,竟還在耿耿于懷那件事?”
兩人在柳晏如面前僵持,她眯了眯眼,發問:“二位有什麼恩怨?”
晴茵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滿臉驚慌,生怕自己聽到了什麼恩怨秘辛。
“沒什麼,”薛讓塵扭過頭來,擡手指了指俞延之,笑道,“當年常音仙君收在下為徒,此人落選,心有不甘罷了。這些年沒少給在下使絆子。”
柳晏如:“……”
柳晏如:“噢。”
當年柳晏如離開擇徒宴,是拒絕了所有人,俞延之家境優渥,并不缺這麼一個三階仙司為師。
而柳晏如收薛讓塵為徒,都是一年後的事情了,俞延之怎麼可能介懷。
因而,這話,柳晏如是不信的。
俞延之冷冷一笑,眼神卻是變得鋒利許多,似乎更毒辣的話不便在她面前提起,他轉頭看着柳晏如,說:“今日主位是五階仙司容靖,不日就要赴任玄都,我與她是舊識,可求她為你塑脈。你可願随我同去?”
……可俞延之又是為什麼?
他憐憫她,就能做到這一步嗎?
柳晏如神色逐漸複雜,薛讓塵還可以猶豫,俞延之卻是不行的。
其一,鬼君提醒過,決不可為柳瑛塑脈,那麼跟着他,便隻是浪費那些資源了。其二,她本就欠他人情,更不該在這件事上麻煩他。
柳晏如看着俞延之,嘴角微牽,向他表示了謝意,目光再由他轉向薛讓塵,退後兩步,說:“兩位仙君,容我再考慮考慮。”
語畢,她帶着晴茵疾步離開别院,留下仍隐隐對峙的二人。
下午用過藥後她小睡一會兒,醒來,晴茵趴在床邊看她。
柳晏如偏開點頭,“怎麼了?”
“小姐,你選誰啊?”晴茵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剛剛出去打探了一圈,坐主位的那位選了瑤小姐,其他官員子女也大多拜了師,那個秦午忠……還真有人選。”
柳晏如欲笑未笑,“我非得選那兩人嗎?”
晴茵一愣,說:“小姐你不選嗎?”
柳晏如坐起身,她将頭發攏在身前,拔了幾下分岔的發絲,長舒一口氣,說:“選倒是容易,難的是如何說拒絕。”
要是能像當年那樣翻牆走就好了。
晴茵冥思苦想,權衡利弊,給出一個選擇:“就不能兩個都選嗎?”
顯而易見地不可能。
這本也不值得糾結,她隻是不想當場婉拒俞延之。
兩相對視後,柳晏如神色忽然認真了起來,她拉着晴茵坐下,“晴茵,若是我拜師,你可願意與我同去?”
晴茵呆了呆。
柳晏如記着晴茵當初與二夏的那番話,想了想,溫聲道:“你靈力有天賦,人也聰慧,或許……可以試試。”
晴茵蓦地站起來,慌得在原地打轉,磕磕絆絆地說:“我……我、我可以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