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柳晏如和阿兆不能再留在棗山村了,他們也難以顧及村民之後的安置、生計。
柳晏如誅殺巨怪後,将靈力施用的痕迹盡數抹消,便帶着阿兆離開。
阿兆原本還有些擔憂留在原地的桃枝,但柳晏如覺得,這恰好也是給俞延之的第二次提醒。之後二人待在客舍内,不再外出,盤算着接下來要走哪一步。
陳屹紅記起了一切,但她說拿貨時,大夥兒一道去了隔壁郡,但到達時沒有旁的人,貨物就安安靜靜地堆在一塊。
二人面面相觑,最後決定修整一日。此次意外讓阿兆元氣大傷,他也沒精力亂蹦亂跳,跳進花盆裡休養生息。
離開之前,柳晏如為阿兆輸送了靈力。
後日便是去薛家的日子,柳晏如估計,薛讓塵明日便回青榮山了,接下來兩日,她也難以在白日行動,也就靜觀其變吧。
……
薛讓塵在照料山茶花。
柳晏如出了洞室,便看見這一幕,他換下勁裝,穿了一襲青衫,手持琉璃玉瓶傾倒水露,神色專注。
“桃花雪水?”柳晏如不禁問出聲。
“嗯,”薛讓塵動作未停,擡眼看她,說,“沒想到柳小姐也懂養護之術。”
柳晏如臉不紅心不跳,“我也沒想到青榮君懂這些,我們這些凡人向來親力親為,仙司習天地靈法,竟也要躬身于花樹之下?”
兩相互疑,誰也不答,這事輕快地翻了篇。柳晏如說:“這桃花雪水……青榮君上哪兒取的?”
“妃雪村,故酉州與殷牙州接壤之地。”
柳晏如傍着山壁,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穿行其間。
鬼使神差地,她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内,柳晏如也被驚了驚……這是不是她自憐時産生的錯覺?她不曉得,一味地緊盯着他。
心口很怪。或許是有點高興的。
“對了,”薛讓塵想起什麼,直起身子,道,“還是事先說明一下好,薛家的人都有點病,輕則怪癖堆集,重則瘋魔,到時候你不必拘束,也不必理會。”
“我知道了。”柳晏如神思回籠,轉身回到洞室。
……
第二日,柳晏如跟着薛讓塵、許允風從青榮山出發,到達青州薛府。許允風不入府,她在附近酒樓候着,如有情況她才會進來。
師徒二人緩緩入内。
這宴席鋪擺與尋常家宴并無不同,卻又有着大不同——這往來親屬,幾乎人人腰間一枚令牌。除了仙司便是仙司弟子,無一人空着,柳晏如穿行其間,愈發覺得荒誕。
……薛家竟是這樣的嗎?
見到薛讓塵,不少人都擁上來,先是些親戚間的寒暄,這場面柳晏如在柳府見過,挨個走了過場,他們很快就将目光移向柳晏如,上下掃視,臉上的笑容逐漸摻上蔑意與輕視——他收的徒弟竟果然如傳言所說。竟真的就如此?
柳晏如一一掃視了回去。你們也不過如此。
帶着惡意交織的視線蓦然被衣袖給阻隔,柳晏如擡眸,薛讓塵揮袖驅散着空中不存在的蚊蠅,一個詞一個詞蹦出來罵道:“惡心。煩人。嘈雜。”
這群人臉色頓時難看,淺淡地笑笑,正要散開。薛讓塵罵完了還要指着空中,笑着看看這個親戚,看看那個親戚,試圖得到“附和”:“你們說是不是?”
柳晏如眨了眨眼,别過頭,嘴角輕牽。
這宴前就無聊至極,柳晏如跟着薛讓塵待在亭子裡,把人挨個點了一邊。薛讓塵既然對薛家衆人沒什麼尊重之意,她更不必遵循禮節。
後堂擺開了十多張圓桌,一桌九人,柳晏如雖不曉木料,但光是看那色澤、工藝,便知價值不菲。
她和薛讓塵落座,左手邊和右手邊都是五房的子女及其徒兒,正對着二人的是薛讓塵的堂叔,光是瞧面容便知道他修行有礙,靈力并不充沛,柳晏如瞧了他令牌……卻是個三階的。
三階的。
她一霎那無言。
……柳晏如忽然意識到,玄都屢次延遲她的升階,恐怕并不是因為她功法沒有突破。
變了嗎?原來早就變成這樣了嗎?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令牌,等到開宴,薛讓塵的話把她拉了回來:“想吃什麼就挑。你别管他們。”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主桌的薛家家主薛詠站起身,簡單地說了些話,也就是凝聚同族血脈,共同繁榮什麼的,其後,不少人也起身發言,柳晏如頭擡都沒擡,簡單吃了幾口,覺得太膩,便放下筷子,把玩挂在頸項上的儲靈瓶。
不曉得過了多久,好不容易沒人說話,耳根清淨了些,這桌的堂叔卻“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