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内外的時間流動定然不同,剛剛幻覺的冒險仿佛過去幾天,但柳晏如始終未察覺到靈域的異動。
她一面攙扶着薛讓塵尋找困于靈域的羨司,一面觀察着任何動靜。不知為何,與薛讓塵彙合後,四周便隻剩下白茫茫的天地了。
“……”
她聽到薛讓塵沉重的呼吸聲,瞥眼看去,也看到了他欲言又止、反複開合的唇瓣。
柳晏如說:“你怎麼受傷的?”
薛讓塵嘴角帶起一點嘲意,“無礙,大抵這也是天神對我的考量……光折磨我呢。”
薛讓塵長釋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隻是看着她,柳晏如轉開臉,接着觀察,良久,聽到薛讓塵緊着嗓子,輕輕地問道:“你在哪兒?”
柳晏如一怔,她用空白的神色回答他。
薛讓塵躲開視線。
二人陷入沉默,複又向前走動着,待一重又一重的白散開,柳晏如終于看到受困的三個羨司。
三人皆倒在地上,神志不清,柳晏如行至身前,矮身探查情況,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她翻過一人的身子,在其貼地的背面發現了黏膩糾纏的東西。
穢息。
她眉頭一蹙,拽着薛讓塵過來,說:“看看這個。”
薛讓塵屏住呼吸注視,道:“是穢息。”
“衆人進入靈域後昏迷,這裡又出現了穢息,定有古怪——”柳晏如話音未落,一方天地蓦然上下震蕩,四處轟轟作響,足能殷天動地。
師徒二人同時護住昏迷的三人,待震蕩平息,柳晏如緊盯着的穢息已全然消逝。晴茵做到了。外頭的仙司應該清理了其中詭異,柳晏如舒了一口氣,和薛讓塵對視一眼,她說:“先把他們仨送出去。”
薛讓塵默然,依言照做,破開靈域将三人送出去。
柳晏如必不能陪他走完這一程,她以柳瑛的身份進入靈域,眼下最好是中途離開自行去救人。她說:“我隻能再陪你走一會兒。”
薛讓塵愕然回頭,又一點一點斂回目光,澀聲說:“你不是真的柳晏如,說話何必這麼冷漠?”
柳晏如:“……”
他自嘲一笑,閉上眼,“你又不是真的柳晏如,我何必貪戀這一會兒。”
自薛府家宴上的插曲後,埋在心口的怪異越發強烈,他既然不在意,那自然更好,柳晏如颔首,“保重。”言罷,轉身離開。
“——”
被甩在身後的薛讓塵似乎說了什麼,但兩人之間很快被無暇的白重新淹沒。
靈域内沒有既定的方向,但柳晏如摸索到了一點方法,那就是一直走下去,總會遇到人。
她加快步伐,背後蓦地起了一陣風,寒意攀升的同時,耳畔驚起不明的絮語。
柳晏如掌心悄然凝起了一點靈光,毅然轉過身去時,身子僵住。
背後無形的白牆蓦然凝成實質,自内緩緩凸出一張人形的面孔,足足有十丈高,待完全成形時,那一雙白色的眼睛轉動、定在柳晏如身上。
又是一場對視。
這場夢境原來還在延續。那剛剛的薛讓塵呢,是夢境,還是真實?
柳晏如感受到了靈壓,随着這雙眼睛将目光投擲在她的時間增加,靈壓越來越強烈,像是祂伸出一隻無形的手,試圖将她叩在地上。
這就是玄都所說的神降麼?
柳晏如頑抗着,臉色發白,不覺出了冷汗,但很快,這場天神的戲弄就結束了,靈壓瞬間被收了回去。
她還沒來得及調整姿态,心口一陣發麻,好似其中寄居着一隻怪物,朝外掙紮,不正常地震顫着,耳畔的絮語逐漸清晰,它的來源,正是她的心髒。
【無知而愚蠢的凡人,你們将這裡攪得一團亂。】
【你說,搗亂的另有其人?那不過是凡間的小打小鬧罷了,萬事皆有其律,尚不至于上界出手。】
【但此靈域是我們賜下的祥瑞,玷污靈域的神聖,不可容忍。】
柳晏如似乎在對話,又似乎沒有,她的心音與祂的話同時響起,又被其一一駁斥,末了,那雙凸出、巨大的眼睛俯視她,自眸中放出無邊無際的白光,柳晏如很快被淹沒,不等抗争便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