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看着空中的點點灰燼,霎時無言。
果然還是該先抽靈脈麼?看此人的反應,他也并不知曉這靈珠還能追回體内,簡直就像與之完全綁定了一般。
聯絡處,赤州般都。
柳晏如長出一息,她倚着洞壁,轉頭看向阿兆,他呆呆地蹲在洞口,好似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等了半晌,阿兆才站起來,他說:“我忽然覺得,之前被人族坑的那口氣,可以咽下了。”話外的離意相當顯著。
阿兆目光閃爍,鼓起勇氣看着柳晏如,說:“林卯安,他說的那些話,你和我都聽到了,這是一盤很大很大很大的局,這幫派恐怕已根深蒂固,又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現在,我不願入這局了。”
是啊。哪怕是柳晏如,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
阿兆想走,随時就可以走,不必在意她,一開始的同行本就是個意外,兩個人不過是因為線索都指向同一人,而當下種種,走的已全然不是他想走的那條路。
“不必遷就我,”柳晏如說,“眼下你傷勢還未痊愈,又不得仇人線索,先回萬象天當然不錯。”
阿兆連忙點頭,一靜,唇瓣慢慢抿成一條直線,他低聲說:“你還要繼續麼?”
柳晏如:“嗯。”
他用桃枝木色的左手撓撓頭,“我雖不完全知曉你們人界種種,但也猜得到,再繼續追下去,定是要攪得天翻地覆的,既然人間有這麼多糟心事,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萬象天?”
柳晏如聞言,嘴角擡了擡,“不了。”
“哈哈哈……也對,也對。”
柳晏如一路走來,短暫同行後又分道的時候太多了,她已習慣這種離别,但不會認定這就是永别。會再見面的。
第二日清晨。松淮州。
懸崖峭壁間黑鳥翻飛,半空處突出一道石台,幾棵青松雜植。柳晏如站在對岸,盯着這一處。
晴日高照着,向着另一頭遙望,還能見着起伏山巒,以及稀疏白雲罩下的暗影。
她相信沈清許已經到了。
隻不過他也在觀察。
柳晏如留給他的話粗看意味不明,但此處是柳沈二人少時的秘密據點,常音山已不屬于她,沈清許自然知道那所謂的樹木是懸崖邊上的青松。
柳晏如靜靜等着,不多時,雲層遮住了日光,沈清許出現在青松下,将自己放在明處。
在他擡眼望向青松時,柳晏如點足飛至石台。
沈清許聽到袍袖輕振的聲響,手一顫,半晌不敢轉過頭來。柳晏如走上前,目光溜過他的發絲,說:“師兄。你我的松心契還作數,你不會害我。”
“……我此生都不會害你。”沈清許深深地吸氣,緩轉過身來,目光觸及柳晏如的一霎那,瞳孔震顫着。
他慶幸着,說不出話來,眼眶泛紅。
一時無言。
良久,沈清許開口道:“你被穢息殺陣吞噬,定然遭了不少罪。身子可有不适?”
“尚佳。”
“那你……”
柳晏如先解惑,說:“穢界的修行者在仙人墳看見我的死兆,将我救下,與我做了一樁交易。”
人界一向對穢界深惡痛絕,沈清許聽完一愕,竟不知道要先說哪個事,忙問道:“那人可有脅迫你?”
“并非脅迫,”柳晏如笑了笑,“既然是交易,那自然是你情我願的事,師兄放心。”
兩人雖有松心契,但并非意味着要知無不言,沈清許不深問,隻是又說不上話,靜靜地看着她,“那……”
“師兄知道我的‘死’并非意外吧?”
柳晏如問道。
高山上變化莫測,雲霧漸起,話音落下時已然遮天蔽日,渾然不知那山下是一片晴好,正适合郊遊。
柳晏如繼續道:“我去過白家村,那裡後來派來的仙司說我剛好站在缺口處,我隻知道是有人将我擊入殺陣。師兄,一開始我想找你,本是打算問清楚此事,殺了兇手以報此仇。”
沈清許向來知道柳晏如的想法,他眸光沉定,緩聲道:“晏如,此事,絕非是找到兇手就能報仇那麼簡單。”
柳晏如形容堅定,追着他的話道:“所以師兄你知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