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下的影子翕動着，定是身後還站着聶鴻、甯康祿，薛讓塵偏頭說了一句什麼，兩個人探出頭，一個疊一個。

“青榮君看來對你挺好的，”柳璟長舒一口氣，提起另一件事，“其實……去年末我在學宮見過青榮君一面，他提起小姑，我便順勢提起了你，我知道他收容三十羨司的事迹，便動了私心——你性子一向傲，但你向往修行，時逢無路，不如另辟蹊徑。我多話說了些你的好，青榮君定是看出來了，未出言道破。”

當時柳璟隻是繞着彎想讓薛讓塵将柳瑛放進山腰，謀算着回家後同她商量商量，但不待人歸，青榮君收柳瑛為徒的家書便寄到了學宮。柳璟自然也高興，青榮君與師尊沈清許是舊識，又不拘小格，不會為難柳瑛，但同時柳璟又覺得愧疚，她終究是低估了柳瑛。

周晴茵聽得入神，“竟還有這檔子事？”

柳晏如聽了，微微怔神——師兄與薛讓塵竟還有來往。她又想起擇徒宴中，薛讓塵單獨來找她，解釋原因時說其中之一是“想讓一個人欠我人情”，現在想想，恐怕目标就是沈清許。

柳璟笑笑，說：“我要走了，小瑛，比試之後我回家看看，你回去麼？”

沒有回去的必要。

她無意傷柳璟的心，但回去後不過是與柳家虛與委蛇，她不自在，周晴茵不自在，試圖黏合的柳璟也不會自在。

她的表情已托出答案，柳璟摸摸她肩上的頭發，無奈笑道：“那等我來找你。”

柳璟快步上前，同薛讓塵等人行了一個弟子禮後，離開了。而柳晏如與周晴茵走過去，便被聶鴻和甯康祿圍住。

甯康祿不輕不重地拍了柳晏如兩下肩，沉痛道：“小柳啊……你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我現在一想到第一次見你倆的時候說的話，都想穿回去把嘴給封住。”

柳晏如也學着拍了拍他的肩，說：“當時沒有兩位前輩引路，進步也不會這麼神速。”

甯康祿、聶鴻：“哈哈。”

周晴茵左右望望，問：“其他人呢？”

聶鴻道：“在外面等着，守衛說進赤宮的人不能太多，否則會驚擾瀾金元君殘留在宮中的魂識——話說真的有嗎？反正就隻放了我們進來。”

柳晏如聞言四處瞧了瞧，待眸子轉了回來，視線落在在一旁默默的薛讓塵，他抱着臂膀，沉浸在思緒中。

許是察覺到了柳晏如的視線，薛讓塵擡眸看過來，而後回過神，從袖中取出兩瓶藥，分别遞給柳晏如和周晴茵，“菀舒露，服下後會好受許多。”

菀舒露治療的就是大量調動靈力後力乏的人，歸根結底是纾解體内靈脈負擔，柳晏如打開瓶塞，聞到的卻不是菀舒露的氣味，反倒像是另一種恢複靈液——因為柳瑛的體質不同。

他沒有提及兩瓶藥的區别，試圖維護柳瑛的自尊心。

柳晏如仰頭飲盡，周晴茵喝完後咂咂嘴，漸漸感知到體内奇妙的動靜，睜大眼，急忙看向柳晏如尋求共情，柳晏如用力地點一下頭。

“那先出去吧。”薛讓塵開口道，調轉步子一邁，又定住，扭頭看向拉着柳周二人的聶鴻和甯康祿。

薛讓塵：？

聶鴻清了清嗓子，說：“青榮君，你身為師尊，是不是該表示表示，說些什麼話？她們倆可是打進碧落比試的第二場了诶！”

薛讓塵扯了扯嘴角，抱臂抱得更緊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早早策劃、心懷鬼胎的聶甯二人，視線落回到柳晏如和周晴茵之間。

“……”

“……”

薛讓塵神色古怪，“你們做得很好……想要什麼直接跟我說，我付錢。”說罷，他大步邁出去，“走了！”

聶甯嘻嘻哈哈地拉着柳晏如和周晴茵追着他後面，還要油鍋添柴，說：“青榮君第一次當師尊，根本沒有師尊的架子，你們倆多多包容啊！”

疾步間，薛讓塵長袍翻卷，柳晏如盯了一會兒他的背影，而後她望望天，望望地，笑意藏在了眼裡。

……

第二場比試安排在後日，諸位晉級者也好在明日休養整頓，即便大部分弟子在第一天失利，但仍有不少人及其同門留下來，等候第二場對決的盛況。

當然也有自認丢了臉而選擇離開的人。然而秦午忠不要臉，還留了下來。

與他同住一院的就是謝波益和梁豹，他們分得的院子靠近赤宮，院落裡種着一棵梧桐樹。

梧桐高聳粗壯，此時春夏之交，群葉更是碧綠闊大。鳳栖梧桐，居處原主人定是抱着美好的祈願。

隻可惜眼下夜黑風高，隻栖着柳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