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柳晏如而言,分魂術是新的挑戰。數日來柳晏如穿梭于兩個身體中,已逐漸習慣這一類的行為,然而掌握分魂術卻沒那麼容易。至少在鬼君這裡,她隻學會了咒訣,卻沒實現真正的分魂。
談定庇護處,她不再多留,拟要告辭。旁觀的柳瑛叫住她:“常音君。”
真正的柳瑛神态還是很有不同的,柳晏如靜靜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話時,意識到了這一點。柳瑛總是下意識地蹙眉,目光若有若無地飄向遠處,似乎永遠都在沉吟。
柳瑛說:“常音君……還需要我的身體多久?”
柳晏如一怔。眼下柳瑛的魂魄狀态比初見時好了很多,大抵是康複了。一開始支撐住柳瑛的身子,也是因為鬼君給出的條件,柳晏如徑直答道:“朗清司一事畢後,柳小姐便可以回到體内了。”
柳瑛雙眼略略睜大,很快恢複平常,說:“我沒有那麼急,隻是常音君以我的身份行事數日,也結識了新友,若要還給我,或許也需要時日來一一厘清,以免日後徒增交往的負擔。”
這是應該的。從旁人話語中也能聽出來,柳瑛不喜與他人來往,柳晏如雖然克制,但還是發展了一些情誼。
柳晏如颔首,“我會處理好。”
柳瑛感激一笑,“這段時間,也多謝常音君了。”
大抵人生在世,昏昏逐逐一輩子,此事未竟,彼事已來。
柳晏如在屋中醒來,小院裡傳來低低的談笑聲,她打開門,周晴茵坐在石椅上,聶鴻站在她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上,甯康祿坐在旁邊,手肘撐着石桌支颌,傾向周晴茵,周邊還站着幾個眼熟的羨司。
聽到聲響,大家扭頭看過來。柳晏如臨時退出碧落比試,給大夥兒帶來了不少的震撼,但大多隻是可惜,并沒有責備之意,見到她醒了,也是稀松平常地寒暄。
聶鴻拉着她坐過去,“小柳小柳,小茵緊張得腿軟了一天,她最聽得進去你的話,快來救救我們!”
周晴茵無奈道:“我哪有那麼嚴重……”
其實周晴茵的内心比所有人想象得還要強大。
柳晏如溫聲說:“還有力氣,就有勝算。”
周晴茵嘴角也一點一點擡起來,一時沒說話,隔壁院子裡飄來聲音,有人忽喊道:“我們采購回來了,你們自己來領!”
薛讓塵給足了資金,給青榮山的每個人都添置了些新東西,羨司們立馬蜂擁着跑出院子,隻留下了柳晏如和周晴茵。
周晴茵的嘴角一下子就落了回去,她低聲說:“我并非是為比賽而焦心。”
從昨日第一場結束後,兩人一直沒有找到時間獨處,柳晏如意識到周晴茵要說什麼,擡手扶住她的肩。
果然,周晴茵說:“那個蘇禀布下的陣法——和芳苔山的穢陣非常相似,我當時将其顯形,吓得要死。眼下你又退賽,與它有關麼?我怎麼能不擔憂?況且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查?”
周晴茵真的很聰明。
“晴茵,我在查,”柳晏如幹脆承認了,“但并非是為了它而退出比試,我隻是發現眼下還有别的要事,沒法有辦法去招架比試了。”
周晴茵不由得向她傾身,“那穢陣的事呢?”
身側苦楝花瘦,簇在一起,像一團紫霧,拂不開,吹不散。
不該一味阻攔,也不該一味接納,柳晏如神色沉了下來,說:“仙司一脈暗潮洶湧,諸事未定,我若要告訴你,你就隻能做我的盟友。”
周晴茵下意識地直起腰,眼前人讓她有一霎覺得陌生——或許從未真正了解過,她愣神後,說:“做你的盟友,也不算威脅。”
平心而論,若真能将周晴茵招入她的“隊伍”,那是極好的。但現下,周晴茵并不清楚“柳晏如”,她倆始終隔着一個人。柳晏如移開目光,說:“等碧落比試後,我們再說。”
雖然沒有解決問題,但周晴茵也肉眼可見地松快了許多,領完東西的羨司們回來,并未注意到氣氛的轉變,圍在一塊,其樂融融。
柳晏如的心神又飄到了朗清司那件事上,忽覺心口微燙——師兄找她了。
前幾天二人分開時,互換了信物,柳晏如給了他一枚新的柳葉,沈清許則給了玉片,意圖聯絡則會發燙。
而此刻信物的存在感讓她晃了神。
師兄妹再次彙合是在當晚。沈清許一臉疲态,柳晏如也不遑多讓,二人一同落座,沈清許斟酌着,說:“晏如,你又要行動了麼?”
柳晏如反問:“師兄怎麼知道?”
“直覺罷了,”笑意一閃,沈清許又帶着憂慮溫聲道,“若事态完全沒有進展,你現下應不在般都了,不是麼?”
“……”
柳晏如被說中,一默,而後幹脆直奔會面的意圖,說:“師兄,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明日碧落比試結束後的晚宴上,你幫我……調虎離山。”
沈清許神色未變,但不由得轉向她,細聆她接下來的話——“幫我制造一場混亂,不必大,但要吸引住般都城的守衛。”
聽畢,沈清許的呼吸已經變粗,“……你要他們離開哪座山?”
他其實已經有數了。柳晏如看着他,正色道:“朗清司。”
“晏如,你要劫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