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至此時,蘇無驚堪堪避開周晴茵的幾招術法,周晴茵進一步上前,蘇無驚蓦然拔開劍,卻見那劍鞘中存放的并非是劍,而是細作流蘇的銀針,蘇無驚握柄力甩,銀針頓朝周晴茵一探——
隻見銀芒閃過,這些銀針或首尾相接、或簇集如花綻旋、又或掙脫柄端束縛飛出,一時間眼花缭亂、聲色盡奪!
“師父說,她有用。”
幾根銀針穿過周晴茵手臂,衣服上很快綻開血花,好在她躲開了大多數,疼痛令她皺起五官,但不忘避開法器。
柳晏如的眉心攏起,半晌,發覺方才是蘇禀在說話,她匆匆回看他一眼,“——誰?”
蘇禀專注地看着周晴茵,答案不言而喻。
她心中警鈴大作。
那些銀針愈發地多,即便不停地甩出插地,彙聚在蘇無驚手裡的針卻越來越多。柳晏如看出了那地上針的走向,又是一個困陣。
但若周晴茵受困,那她迎接的,将是自頭頂罩落、自地脈鑽出的無數根銀針。
柳晏如霎時忘了呼吸。
好在周晴茵警覺,意識到這一點後,朝着陣外躍足,蘇無驚還要再追,周晴茵忽折身,用慣用的術法逼出了她體中靈力。
金光綻開,卻不似先前那般迅速擴散,而是旋于她身周。周晴茵摸索到了新的門路,柳晏如一愣,緊接着,那些銀針如感召喚,竟齊齊地飛向金光,被抟弄于周晴茵掌間。
“她能,挽救蘇家。”
“蘇家也好,宿霄也罷,”柳晏如說,“她都不在乎。有用之說,實在冒犯人。”
“……”
情勢反轉,周晴茵操縱銀針,幾乎是效仿着蘇無驚剛剛的招法,蘇無驚臉色大變,又複歸自然,竟放任銀針,而後邁步至暫時分神的周晴茵斜前方。
柳晏如霎時明白了蘇無驚的策略。果然,半霎後他引動靈力,插地的銀針悉數騰升,保持着原先的陣型,掀向周晴茵。
周晴茵聽到異動,霍然撤身時已來不及轉變陣中銀針方向,神色空白一瞬,長臂一展,直指蘇無驚。
混亂的銀針同時淹沒二人。
她和他“同歸于盡”了。
半晌,柳晏如才緩過神。這麼久了,周晴茵依舊帶給她足夠的震撼。更何況,是初知她能力的人呢?
柳晏如沒再看蘇禀,神色平靜,松開手,蘇禀後退幾步,匆匆地跑開了。
她往回走,見到挺高興的的大夥兒。雖說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但周晴茵拉下了組内最受期望又狂妄傲慢的蘇無驚,無不暢快。
薛讓塵神色放松地站在羨司邊緣,看到柳晏如了,薛讓塵朝她招手,說:“去接她麼?”
“嗯,”柳晏如将視線釘在他的臉上,轉了話鋒,“蘇禀說,宿霄的那群人覺得晴茵‘有用’。我覺得奇怪。”
“那是一群瘋子,自以為是,也從不尊重人,”薛讓塵臉上露出了一種厭煩,斜開目光掃過天際,又看回柳晏如,“你能想到告訴我,做得很好,此事交給我解決,大夥兒也都會注意。”
進宮人數依舊有限,薛讓塵将名額讓給她,柳晏如和聶甯二人并肩時,也再次提起此事。薛明溯等人盯上周晴茵,尚不至于要柳晏如一個人硬抗,青榮山諸位皆有情有義,她願意告知。
聶鴻和甯康祿聞言自然氣憤不已,又帶着三分好奇,但柳晏如沒法解答。
待等周晴茵走到宮道上,她早早看到了盡頭的三人,立馬狂奔過來。
聶鴻一個勁地誇她,柳晏如遞去了菀舒露,甯康祿憋着話來回踱步,等周晴茵喝下菀舒露了,他才忍不住開口說:“小茵啊,你被薛明溯盯上了!”
“啊?我犯什麼事啦?”周晴茵雙目圓瞪。
甯康祿轉述柳晏如說的話,周晴茵聽完,神色淡淡的,完全不似一個多月前的惶然,她點點頭,說:“我還以為她看不起我呢,沒想到……口是心非?”
周晴茵自個哈哈笑了,并未放在心上,至于碧落比試的結果,她很滿意,帶着愉快輕松的心情逛了市集,一時間沒在意其他人的行程,柳晏如抽身再次确認了各項準備。
萬事俱備。
及至當夜,銀蛇貫空,煙花簇綻的刹那,亦喚醒空中樓崖,赤瓦煥映,來往者皆駐足癡望。參與碧落比試的諸弟子、般都仙司官員紛集城内懸閣,神色各異。
柳晏如原先在底層,身邊的周晴茵等跑去窗邊賞那美景,她便輾轉至頂層,意圖俯瞰般都。一上樓,她看到薛讓塵倚着東南角的窗,似是發呆,她拟要繞開,轉眼便瞧見了秦午忠。
秦午忠在往來賓客中看見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佯裝沒看見地轉身一扭,偏偏又被身前的師父給一把拉回,徑直帶着他走過來。
柳晏如眉毛擡到一半,餘光裡飄過黑色衣角,薛讓塵站在她身側,道:“喔,茂禮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的确是一日不見。
茂禮君笑意未減,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看着也不過三十歲的年紀,卻滿臉疲态,鬓生白發。他的視線調轉過來,看着柳晏如,擡手按在徒弟的後腦勺,肅聲說:“孽徒出言不遜,是我管教無方,隻不過他剛巧生了寒症,出聲滞澀,隻能……”
他按着秦午忠向她行禮緻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