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如下意識查看木頭軀殼,耳邊也響起了女人興奮的聲音:“這麼準時。”
不準時怎麼行。
她還沒有從剛剛的畫面中脫離,靈魂好似在戰栗,并非恐懼,似乎是被它引動了最深處的想法。“走。”
朗清司其實和赤宮的構建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她和女人迅速地穿過赤瓦房,餘光中紅光未消,方才的大火似乎又布滿眼球,遍地都是熊熊大火。
她意識到自己思緒混亂,或許是魂魄穿梭太過頻繁的緣故,此時無心解決。一路避開巡邏,很快找到了最初的石房。
二人踏進去,白英的聲音傳了過來:“仙君!”
借着微弱的月光,柳晏如看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們早就做好準備了,柳晏如往裡走找到白英,說:“人都到齊了麼?”
白英理好了頭發,她目光炯炯地點頭,“我點了三遍,到齊了。”
她和他們之間豎着鐵質隔離栅,柳晏如引動靈力,十道鎖一齊發出清脆的響動,長長廊道上的鐵門同時彈開,白英背着一位老者走出來,說:“仙君,那我們……”
柳晏如說:“你們先跟着那個木頭人走。”
白英不假思索:“好——大夥兒跟我走!”
柳晏如迅速轉去另一間石房,女人說目前隻有這兩間石房還關着人,她邁步進去,裡面的人也都等着她,一起抱膝坐在隔離栅前。
昨夜她抽不開身,是讓來找她的女人幫忙傳話的,她卻沒想到,這房内不僅僅關着棗山村的百姓。
還有自豬妖一事後,便不再出現的春夏秋冬四姐妹。柳晏如不禁一愕,驚異歸驚異,她暫時不能深究,先解了鎖。
衆人對“木頭人”依舊是發怵,視線竭力避開,半信半疑地一道離開石房。
柳晏如在人群末端看到了攙扶陳屹紅的陳克疾、背着陳棗生的陳雲,四人皆消瘦不少,神色怔怔,她不禁朝他們邁了一步,而前方有四人折身回來——大春四姐妹過來幫忙,一人找一人背。
所有人都湧向熙春台。
這熙春台便是幾日前柳晏如經過的三丈高台,後來要了布局圖,她意識到了此處為朗清司中心,是彙聚穢息的“污水池”。也正因此,它附近的靈息含量超過别處,是布施傳送陣的絕佳處。
衆人相彙,在台下面面相觑。兩架木頭人攀上高台,柳晏如站在邊緣,看到了咕噜冒泡的液态穢息,它們被一種液體吸收固定,暫時無法掙脫束縛。
女人此刻還不忘罵道:“這一看就知道,朗清司對穢息另有他用吧,真是兩頭吃,不要臉。”
即便此刻看不到她的模樣,柳晏如好似也能猜到女人的表情,她捏訣,将咒訣附着在木頭軀殼上,随即在衆人抽氣聲中躍入穢息液。
半瞬後,自白日就卧在南郊的柳晏如原身蘇醒過來。
從外界破開朗清司結界得不償失,但她能利用内外相應,引動更大更精準的陣法。她下意識朝着北方一望,懸樓掩映間依稀還亮着火光。
柳晏如禦劍飛至熙春台上空。守衛大多對這個動靜敏銳,很快有人跑出朗清司,向着柳晏如處趕來。
她俯視熙春台,台下衆人仰望着,看着或多或少熟悉的銀光劃出——
一道傳送陣就地展開,其廣其迅,還沒人做出反應,幾乎是瞬間就坍縮為一點光塵,高台下所有人皆無影無蹤!
高台上唯一的木頭軀殼依舊望着她,無言的對視後,女人也控制軀殼躍入穢液中。
柳晏如鎮定地擡掌,擋住擊來的長劍,一道身影迅逾雷電地閃來,握着劍柄,怒道:“你是何人!”
紅衣怒目,正是少君商雪丹。
氣急敗壞也是正常,但柳晏如無心再和她周旋,出劍,三招内擊退商雪丹後隐入黑暗中,身周方一寂靜,她卻覺得自己似乎靠近了什麼熱源,一陣發熱。
“……”
未待深思,她意識到是另一具身體那邊的狀況,但這邊亦不能放松,情急之下,她嘗試着抽出大部分神識,剩下神識留在原身内觀察情況。
這種狀态有些奇怪,有種隔岸觀火的陌生感,操控軀殼都有些艱難。石桌已被她的體溫染溫,她還趴着,柳晏如緩了緩,才發覺赤宮處相當嘈雜。
這裡終究不太安全,她站起來,預備動身回城中,風中裹滿灰燼的氣息,往她臉上一撲。
蓦然,她步子一止,捕捉到了其中幾無所存的香氣——
是泠山意,那個假掌櫃的泠山意!
這香氣一經她發覺,便愈發濃烈,幾乎是要将她裹住拖向什麼上空。
柳晏如深吸一口氣,掐訣并指朝向天際。
一束銀光呼嘯飛天綻放,推開銀波數裡。
僅此一霎,柳晏如卻擡眼望見那黑雲中,隐匿着上百道禦物飛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