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陰影在面前落下,擡頭看去,口中說的“蠢貨”就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管事不免有些尴尬,咳嗽了一聲掩飾:“什麼事?”
饒春白面色如常。
人人都道他蠢,隻有他的眼睛被蒙住,最後才知道。
“結清工錢,以後不來了。”
管事猶疑:“找到新活了?”
“沒有。”
管事多看了一眼。
總覺得今天的饒春白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心中疑惑,手上動作不見停,工錢裝了滿滿的一個袋子。
口中說饒春白蠢,但他做工幹活都一點不含糊,管事還有些不舍得。
“要是沒找到活計,我可以給你安排點好活。”
上輩子倒是沒這麼一出。
在饒春白的印象裡,管事以利為先,待下面的人如牛馬,不壓榨出最後一絲苦力不罷休。
沒想到要走了,倒是面目和善了起來。
重生一回,饒春白還沒意識到該做什麼,但本能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先應了下來。
錢袋子入手,沉甸甸的。
這是他的賣命錢,用渾身勞痛換來的。
結果到了手還沒捂熱,就給二師弟買了一口本命飛劍。
饒春白心念一動,發間插、着的木簪化作了一口飛劍,輕身踏上,化作一道清風淩于雲霄上。
磨劍宗地處偏僻,靈氣匮乏。
他在外掙來靈石,給師弟們租最好的靈脈,換最合适的功法……隻有他自己一身落魄,衣服縫縫補補,連本命靈劍都是普通廉價的款式。
低頭看去,連綿不絕的黑石山脈化作了一個黑點,天地寬闊,一眼望不見邊際。
清風拂面,吐出一口濁氣。
饒春白的眼眸逐漸清明。
重來一次,他不會重蹈覆轍。
反倒是要看看,沒有他的犧牲以後,幾個師弟還有沒有前世的成就。
……
飛劍跨越數十裡,化作一道流星,落在一處荒蕪的山坡上。
面前矗立着一座破屋,裡面傳來聲響。
饒春白推門。
院落中,有人投來目光。
少年眉目清麗,唇頰微白,眸子琉璃般易碎。
“饒師兄!”徐甯如乳燕投懷,腳步輕盈,叽叽喳喳,“你不是說最近礦脈裡很忙,沒空回來嗎?”
饒春白腳步一動,避開了少年。
徐甯生得精緻漂亮,又孱弱多病,磨劍山裡所有人都哄着他護着他,養成了一個嬌貴的性子。
小巧的鼻頭一皺,展開了一個笑,“饒師兄現在回來,必定是攢夠了買飛劍的錢吧!”
說着,就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拿。
還沒碰觸到,就被饒春白擋下。
徐甯一怔,手背吃痛了一下,上面生出了一道紅痕。
“你在做什麼!”邊上傳來一聲質問。
饒春白挪動目光,默然地落在了來人身上。
二師弟,顧長然。
天生劍骨,一手劍術出神入化,是磨劍山最為出色的弟子。
饒春白對他的期望也最大。
日日督促練劍,一日不綴。求來最好的靈劍,為他補足不全。
此時,未來的劍尊正一臉焦急,将劍棄之如履,反而珍惜萬分地捧着徐甯的手。
顧長然質問:“大師兄在外受了什麼氣,一回來就對阿甯下如此重手?”
饒春白緩緩道:“我受傷了。”
顧長然看得見徐甯手背上一點紅痕,卻瞧不見他纏着繃帶的手。
顧長然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師兄受傷了……”他幹巴巴地說,“怎麼受傷的,嚴重嗎?”
饒春白一向強撐。
在外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傷都一聲不吭。現在攤在明面上,反倒是顯得不合時宜。
顧長然說了一通客套的話,期望饒春白說上一句“無事”。
“嚴重。”饒春白淡淡地說,“礦脈上的活,我不會去了。”
顧長然的第一反應是:“可是我的飛劍?”
下礦來錢快又多,要是不去做活,哪裡買得起合适的飛劍?
饒春白舒展着發麻的手指:“自己想辦法。”
說罷,懶得聽他們廢話,直接從一旁走過,關上了房門。
顧長然吃了個閉門羹,碰了一鼻子的灰。
“大師兄這是怎麼了?”他焦躁關切,“傷多久能好?”
到不是關心饒春白的傷勢,隻是擔心要到手的飛劍會不會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