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出乎意料的在樹林中跑得很快,顯然是相當熟悉這附近的地形。白青栀人生地不熟,又兼之做了幾年的酒囊飯袋,險些跟丢了幾次。
男人七拐八拐還是未能甩掉白青栀,反倒被他越拉越近,情急之下表演了一出狗急跳牆,一下子竄上樹,左手去夠樹枝
——他左手的确夠到了,可惜受傷的右手卻沒法擡起。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手臂力量,就這樣不尴不尬的吊在樹上,成了一個風鈴。
“蠢的不行。”白青栀如是說。
他站在樹下,冷眼看着樹上吊着的垂死掙紮的男人。
男人的傷口裡流出血,滴落在白青栀仰起的臉上,在那張魅惑而美麗的臉上拉成一條紅線,襯得他尤為豔麗,又靡頹如同地獄的惡魔。
男人低頭去看底下追殺自己的人,他能聞到一股濃郁的、令他絕望的薄荷味道,牽引起他基因裡刻下的恐懼,讓他不顧一切的掙紮着想要逃離。
樹下的青年身材健壯勁瘦,血順着他的肌□□壑流下,一直沒入到黑色的褲子裡。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盯着他,讓他聯想起森林裡狩獵的猛獸。
他終于害怕了:“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能不能别殺我?”
白青栀不答,隻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殺那兩個人?”
“我說了你就不殺我了?”男人眼中浮現出絲微的希望,而後被潑了個透心涼——
“我想想你怎麼死。”白青栀輕松地吐出這句話。
或許是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男人的腺體被濃郁的薄荷味刺激的一陣刺痛,而後忽然爆裂出一股刺鼻的胡椒味。
“真臭。”白青栀點評。
男人松手往下跳了下來,直指白青栀而去。他以為自己是敏捷的獵豹,居高臨下地踩斷獵物的脊梁。
卻不想自己隻不過是跳梁的小醜,在真正的殺手面前賣弄他的伎倆。
白青栀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他的動作,隻是仰着頭往後微微退了一步,男人便不偏不倚、嚴絲合縫的跳在了他的面前。
兩人一瞬間離得極近,男人隻能看見面前人平靜的灰綠色的瞳孔。這樣近的距離,那雙眼一眨不眨,就那樣靜靜的看着他。
那雙眼裡沒有殺意和憤怒,但他卻感受到了徹骨的涼意從骨髓裡透出來,讓他開始顫抖。
一擊不成,他已落入下風。
隻這一瞬,未等他反應過來,面前人出拳如風,他隻感受到自己肋下一痛,瞬間便天旋地轉,身體騰空而起。
白青栀氣定神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撞上了樹幹才停下。面上露出了驚恐而絕望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他曾經很熟悉,他經常在别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多年後又出城,在城外又見到了這樣熟悉的表情,恍惚間他還是那一個15歲的少年。
“真是倒黴,怎麼就不能享受一會兒田園牧歌的時光呢?”白青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說是吧。”
男人的五官因為恐懼而緊緊扭曲在一起,對着他忽然痛哭流涕起來:“對不起哥,我不知道那倆人是你爸媽,我平常沒見過你……動了歹心是我該死,我不該肖想他們的房子,我該死,哥求求你求求你……”
他哭的整個人都皺了起來,像是脫水的苦瓜。
白青栀不喜歡吃苦瓜,這樣的聯想讓他莫名感覺有些反胃。
他看着面前的人,極有耐心的問道:“你為什麼要殺那兩個人?”
男人還是在哭,聲嘶力竭:“我腦子有病,我是混蛋,我是一個沒有道德的禽獸……”
白青栀忽然覺得面前這一切索然無味,他很想幹脆利落的一刀結果了這一切,但他不得不和面前的人糾纏,好知道襲擊者是否隻有面前這個廢物。
他回想起那天的黑影,很難把那一個讓他感覺威脅的影子和面前的廢物聯系起來。
“最後一次,”白青栀的刀尖挑上了男人的脖子,然後微微用力,刀尖便已經凹進皮膚,刻出一絲極細的紅線。
他相當有耐心,語氣溫柔如同情人的喃喃細語:“你為什麼要殺那兩個人?”
話音剛落,面前的人卻猛的把頭紮了下去。
白青栀驚的眉頭一挑,卻仍然沒能及時反應,刀尖早已狠狠沒入了男人的脖頸,又從脖子後面突了出來。
反應過來,他眉頭一皺,幹脆利落的拔出了刀收了回來。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抽搐兩下,胸腔竭力起伏發出“嗬嗬”的聲音。
刀尖割破了靜脈,血從男人傷口裡汩汩流出。白青栀沒再看地上的人,轉身走回了小木屋的方向。
男人死了,他的内心卻沒有絲毫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