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内瓦湖畔晨霧缭繞。
白雪抖落在接連不斷的阿爾卑斯山脈上,給那抹深邃的蒼藍綴了點脂粉。
中世紀複古風格的城堡建築伫立在這片美景對岸。
位于酒店十二層的拉沃套房内。
天色光線并未全部拉起,房間昏暗隻見陳設的輪廓,唯有浴室亮起微黃朦胧的燈光。
幹濕分離的淋浴間。
水流随着花灑從頭頂傾瀉。
男人黑發濕潤,垂在微微隆起的眉骨上,水珠一路順着他高挺的鼻梁蔓延,在棱角分明的下颌處滾落。
他眉眼緊閉,濃黑的眉毛微蹙着,任憑水流不斷淌過鼻尖,給自己帶來的那股深濃窒息感。
以冷水沖洗軀體。
現在的瑞士隻有十幾度左右,寒意浸透皮膚時,結實有力的腹肌收縮緊繃着,以渾身肌肉抵擋這股刺冷。
仿佛這樣就能夠更加清醒。
好讓他更加理智地去思索自己即将和辜家二小姐,辜雪訂婚的事宜。
昨晚是個不眠夜。
他此刻滿腦子全然都是和兄弟秦聞策吃飯時,對方詢問他有關此次回國接手家業,以及和辜雪的婚約。
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對他來說是件痛苦的事,況且他心中早已有心儀之人。
若不是華珀集團近幾年來面臨着家族企業的最大困境,他不論如何都不會選擇回國發展,丢掉在巴黎一手建立的珠寶品牌 Echo。
兩月前。
祖父祁隆特意飛往法國和他進行商談。
對方神色嚴峻地告知他,這些年自從祁隆身體狀況不佳,退居二線,将家族企業全權交予他父親以及姑姑後,華珀的經營情況則是每況愈下。
他父親祁垣本應扛起家族企業的重任,但圈内都知道祁垣是個出名的風流老頑童,對經營家族生意毫無興趣,每日隻顧沉迷在各種社交派對,遊走在衆多情人之間。
祁垣換豪車像仍舊衣服般頻繁,帶着不同的嫩模出入各種賭場,時不時在海邊舉辦泳裝派對,還結識了狐朋狗友一頓混亂投資,将家産已經敗的差不多。
礙于對方經營不善,脾氣固執的問題,更是将華珀許多核心高管人才氣走,骨幹們都跳槽到競争對手公司。
祁隆發現事态已是很嚴重時,決定将華珀的實權都交給祁堇,原以為這樣能夠激起他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的事業心。
沒想到對方徹底擺爛,竟還為此感到欣喜,終于能夠在公司占着CEO的職位挂名,有更多的時間風流享樂。
祁隆被自己兒子氣得大病一場,之後也索性不再管對方。
但華珀卻在祁堇的接手後,并沒有好轉。
這幾年,許多年輕企業家創辦的新珠寶品牌如春筍冒出。
而華珀從民國時期創辦,作為珠寶行業的老字号品牌,雖然曆史底蘊悠久,但現如今面臨着設計陳舊,經營方式無法與時俱進,不受年輕人喜愛的問題。
種種原因導緻華珀的市場逐漸被各家新興競争對手蠶食,去年報表虧損好十幾個億,處于一個水深火熱的階段。
祁隆隻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孫子輩,也就是唯一的後脈——祁賀身上。
那日,他面色凝重地告知祁賀,如若他再不回國接手家族企業的話,那麼祖父輩當年打下的江山可能就會斷送他父親身上。
然而更讓祁賀下定決心回國的則是他母親那晚打來的一通電話。
這些年祁垣在外邊玩女人,他母親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這種包容和寬恕竟換來他父親的得寸進尺。
母親哭着告知祁賀,父親要将那位港市選美冠軍的小三帶回家住,甚至揚言要讓祁賀的那位私生子‘弟弟’繼承家業。
昏黃的浴室内。
冷水從噴頭噴薄,将面頰浸透,濃烈窒息感使得他擰緊指節。
他勢必回國,娶辜雪,繼承華珀集團,做母親後盾。
***
洗完澡,男人從浴室裡走出來。
灰藍色浴袍松垮穿在身形修長挺括的身肩,拴繩将腰勒得很細,發梢沾着的水珠仍在滾落,滴在鎖骨處,濕潤亮着光。
早餐已送至房間内。
他舉起紅酒杯,走至露台處透氣。
遠處铄金色的陽光從山脈中拉起一片金燦燦的色澤,日内瓦的早晨被照得透亮。
男人面色沉靜地凝視着湖景,腦海中不斷回響着祖父交代自己的話。
祁隆告知他。
曾經對方和世璨投資集團創始人辜文祥,在年輕時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那會兒,倆人擅自給子孫輩定下一樁不成文的婚約,也就是娃娃親。
當時雖隻是口頭流傳,但多年過去,辜文祥去世後,祁隆又突然舊事重提。
全因為現在能夠幫及他們家族企業的隻有辜家。
辜家創建的世璨投資集團财力雄厚,近幾年在辜文祥女兒和大孫女的經營下,更是從早期涉及房産投資領域,拓展到國内一線著名奢侈品商場。
特别是在辜亞珂接手後,更是壟斷了多個國際高奢品牌在大中華地區的代理權,包含服裝箱包鞋履等。
而和他定下娃娃親的那位俗稱京圈小公主的辜雪,是辜家全家最寵溺的掌上明珠。
按其家族在商界以及政界的影響力,娶這名京圈小公主對他來說是百利無一害的事宜。
祁賀從小就被當作華珀的接班人培養,在商界也見慣各種殘酷競争,雖然畢業後不願回國,想憑借實力證明自己。
但他血液裡也是一個極度重視利益和家族榮譽的人。
所以,秉持着利益為上的原則,他願意犧牲自己,和辜雪完成婚約。如此才能順勢而為繼承家業,從姑姑和姑父手中拿回父親早已被架空的實權。
隻不過。
一想到要和不喜歡的女人訂婚,他臉色瞬時彌漫着冷冽的氣息,表情宛若遠處被雪凍住的蒼寒山脈。
不想再細酌這件事。
男人默然拿起手機翻閱起來,屏幕的畫面停泊在那張照片上。
畫面中位于巴黎某間藝術畫廊,女人有着漂亮鵝蛋臉,唇紅齒白,黑發如烏墨潑灑下來,站在一幅現代藝術家的名畫前。
她那雙丹鳳眼笑容幾分妩媚,卻又有種清豔氣,兩種氣質結合并不沖突,就像眼前晴日的日内瓦湖,浮光掠影下美波流動。
照片上的美女是他多年為之心動的人,羅希爾。對方是留學巴黎的中國人,現是一名珠寶設計師,
倆人曾在珠寶展會認識,他對她一見鐘情,被對方清豔大方的氣質所吸引。
這張照片男人保存甚久,時不時會翻出來看幾眼,作為煩悶時心情的慰藉,但現在卻越看越煩躁不堪。
男人索性将手機關掉擱置一旁,舉起高腳杯喝了口紅酒,偶然垂頭,視線順着斜下方的方向睨過去,卻忽瞧見某個奇異的畫面。
美岸皇宮酒店的房間相連,因此能瞥見樓下房間露台的景象,特别是從他這個位置往下的方向,能對左右兩側下方的露台一覽無餘。
約莫十層的酒店房間。
有名穿着草莓卡通睡衣的女生,紮着春麗丸子頭,頭發上戴着一頂誇張的魔女蒙娜炸毛辮子蝴蝶結發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