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下午腌一些,你每天帶他過來吃兩個,不然這麼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鄧瓊從廚房出來:“娘子,我都收拾好了,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張钊及時道:“不用,屋裡都收拾好了,你們去忙吧。”
“行,那我們先走了,你忙完好好休息,記得按時吃飯,别我一不在你就不好好弄飯吃了,娘要是曉得會生氣的。”張莺揮舞幾下手,先一步跨出院門。
鄧瓊還在後面,朝張钊告别:“爹,我們走了。”
張钊拿着脖子上挂着的手巾,擦了擦臉上滑落的汗,朝他們擺擺手:“去吧。”
出了院子,張莺眯着眼看着藍天,這會兒睡好了吃飽了,又回家一趟,她一點兒煩悶都沒了,惬意地走在村間的土路上。
忽然,冰涼的手握了上來,握住她的手。
她回眸,警惕看着他:“幹嘛?”
鄧瓊羞澀笑笑,白皙的臉頰瞬間泛起一絲紅暈:“娘子,我想牽着你,可以嗎?”
張莺眉頭微動,繼續往前走:“噢。”
鄧瓊微微揚唇,輕聲道:“娘子,你方才跟爹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張莺哼一聲:“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我隻是想告訴娘子,娘子今天做得沒有不對的地方,娘她的确太過分了,她早上那麼鬧,就是不想讓我們好好睡覺。”
“喔,那算你明事理。”
鄧瓊走快幾步,轉頭看着她:“那娘子,你是不是也生我的氣了?”
她看着路上肆意生長的野草,随口道:“還好。”
“娘子。”鄧瓊停下。
張莺手被他拉着,也停下:“怎麼?”
他抿了抿唇,垂着眼,低聲道:“娘子,我身體不大好,一直出不上什麼力,家裡的事我都做不了主,是我沒用,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說着,他聲音開始哽咽,一滴眼淚顫顫巍巍從白皙的臉頰緩緩滑落,透過晶瑩的淚珠,他臉上淡淡的青色的血管越發明顯。
他哭得很好看,沒有一點兒聲音,隻是鼻翼微微顫動,薄唇微微泛紅,像塗抹了一層口脂。
張莺家境在這十裡八村算是不錯的,當初提親的人也是踏破了門檻,她選鄧瓊,一是因鄧瓊是村裡少有讀書且天資不錯的,二是因鄧瓊身子骨不好,三便是因他長得清秀好看。
但或許是吃的跟不上,又或許是天生如此,他極瘦,個子也不高,堪堪比張莺高半個頭,張莺一擡眼,就能瞧見他眼尾那一抹紅,此時落起淚來,比平常還紅一些,像野桃花。
張莺擡起手,輕輕将他的淚抹去:“我又沒怪你,你哭什麼?”
他别開臉,眼淚掉得越發兇猛了:“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沒法護着你……”
“你……”
張莺還沒想好說什麼,人突然靠過來,抱住她,低頭抵在她脖頸上哭,哭得她手忙腳亂。
“你别、别哭呀。”張莺輕輕拍拍他的背,“哎呀,你别哭了,我沒怪你。”
她也是從小在這兒長大的,又不是不知曉老鄧家的是個什麼人?不止她知曉,她爹也知曉,但她不怕那個老婆子,她爹也沒什麼意見。
“嗚嗚,娘子……”鄧瓊哭着,在她脖子上親了幾口。
她皺了皺眉,将他往外推了推:“好了好了,眼淚都弄我身上了,一會兒要中午了,地裡的都回來了,你趕緊松手。”
鄧瓊擡起頭,抹了抹眼淚,又拉住她的手,被她牽着往前走:“娘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軟弱了?不喜歡我哭哭啼啼的?”
“我沒這樣想,你别多心。”
“噢。”
張莺拍拍他的手,大步往回走。
一盞茶多一些時間,鄧家的屋子就在前面了,離路邊不遠,三四步而已。院門是木頭做的,圍了一圈木籬笆,中間一間正屋,兩旁三間側屋和一間廚房,都是泥巴牆瓦屋頂。
其實鄧家在整個村子裡不算窮,家裡有四十來畝地,但或許是家裡人多,又有個體弱多病還讀書的,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張莺正拉着鄧瓊往那邊走,擡頭一看,婆婆王氏和二嫂馬氏正迎面走來,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頭抵着頭,竟沒瞧見他們,直往院門去了。
“娘,你不曉得,她從雞窩裡撿出來這麼滿滿一筐雞蛋,那飯炒得都瞧不見米了,滿滿全是雞蛋,也舍得放油,油光锃亮的,蓬起來好大塊。”
“老三也在那兒吃了?”
“是啊,我往裡頭看了,老三吃得可香了,也沒想着給娘帶回來點兒。他們那雞蛋估計多得櫃子都放不下了,要是老三每回能順兩三個回來,咱們就不愁雞蛋吃了,這正是農忙的時候,整日吃蘿蔔菘菜也不是個事兒,幾個孩子也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
張莺上前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