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面前的裴許進,分明就是高中時期的裴許進!
時苒的呼吸都停滞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在教室裡來回穿梭聊天的一群高中生們,徹底清醒了。
她不是出車禍了嗎?為什麼會在高中教室裡坐着?
大腦的意識逐漸回籠,這種熟悉的感覺在她腦海中覆蓋上一層模糊的紗霧,輕輕揭開一看……
時苒下意識伸出手使勁掐了一下身邊人的胳膊。由于未到深秋,甯遠的天氣還是很悶熱的,隻是偶爾會吹起一陣涼風。
裴許進午睡前剛将外套脫了下來,隻穿了夏季校服短袖,胳膊露在外面,被時苒這麼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愣是掐出一道刺眼的指甲印。
“時苒!你瘋了?!”裴許進低吼一聲。
這一句話直接将時苒釘在原地。
不遠處的黑闆正上方挂着五星紅旗,左邊貼着核心價值觀和中小學生守則,右邊則是地膠地闆的正确使用方法。
時苒屏住呼吸回頭看。
教師後方的黑闆報也眼熟得不得了。
那不正是曾經時苒費了好大功夫才做出來的嗎?
這是什麼意思?
時苒臉色刷白,額頭冒着細密的汗珠,她嗓音有些顫抖,“你……疼嗎?”
“當然疼了,你讓我掐一下試試就知道了。”裴許進沒好氣地說。
時苒毫不猶豫伸出胳膊,直勾勾望着他。
裴許進被時苒慘白的臉色吓了一跳,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懸在時苒白皙的小臂上久久沒有落下。
時苒等了許久,直等到少年溫熱的指腹在他的小臂上蜻蜓點水點了一下。
很快溫熱的觸感就消散了。
“算了,我不跟傻子計較。”裴許進視線飄忽不定,随手抽出幾張紙巾,看似粗魯實則輕柔地按在時苒的額頭上。
“睡個覺還能睡出這麼多汗,也不知道是誰念叨着走廊冷要關窗。”裴許進埋怨的聲音從時苒耳旁飄過。
她怎麼以前沒覺得裴許進的聲音這麼動聽呢?
“今天是幾号?”沉默了許久的時苒忽然開口。
正在裴許進指間旋轉飛舞的水性筆“啪”的一下砸在桌面上,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時苒:“九月十五啊,你做夢還沒醒呢啊。”
“幾幾年?”
裴許進一頓,面色忽然變了,他收起噙在嘴角的笑意,認真地凝視時苒的臉,時苒沒有避開他的目光,擡眼和他四目相對。
從沒有這麼認真看過裴許進的五官。
曾經的時苒眼中隻有賀宗衍,一切與賀宗衍無關的人或事物都不在她關注的範圍之内。
導緻時苒第一次覺得……裴許進還是挺帥的。
難怪以前讀高中的時候有不少人喜歡。
隻是嘴巴壞了一點。
要是個啞巴就好了。
時苒想着想着就走神了,失焦的視線落在裴許進的鼻梁上。
偏右側的地方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時苒和他同窗幾年,甚至做過幾個月的同桌,卻從未注意過。
還挺性感。
“你、你看什麼呢。”裴許進說話忽然結巴了起來。
時苒覺得還挺好玩,随口道:“看你呢。”
“……”裴許進揉了揉耳朵,“再看收費了。”
時苒輕嗤一聲,“要錢沒有。”
“要命也沒有。”時苒補充道。誰知道她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萬一是鬼魂呢。
“誰要你命了。”裴許進低聲嘀咕了一句。
時苒的臉色逐漸恢複如常,她松開了攥緊了衣角,“你還沒回答我呢。”
裴許進繼續轉筆,側過頭錯開時苒的目光,神情似乎有些焦慮:“二零一八年,九月十五。”
牙齒一不小心咬到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在嘴裡蔓延,時苒有片刻的恍惚。
緊接着她就像自虐一般又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使她面目扭曲,可她卻知道,這種疼痛與身體被汽車撞飛的疼痛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前桌的女同學回過頭,把前排傳過來的卷子放在時苒的桌子上,看到她縮成一團的臉,關心地問:“苒苒,你怎麼了?表情看起來好奇怪。”
時苒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沒什麼,不小心把舌頭咬出血了。”
“啊?!這還沒什麼!肯定很疼吧!你要不要喝水漱一漱口啊。”
正低頭在試卷的左上角寫完名字和學号的裴許進像是一直在關注她們似的,把桌子上還沒擰開的礦泉水推了推,用一副施舍的語氣說:“喝吧,不收錢。”
時苒稀奇地看了他一眼,胳膊動了動。
“還得我給你擰開啊?事兒真多。”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裴許進還是幫她擰開了瓶蓋,因為過于用力,瓶口溢出幾滴水珠,洇濕了時苒藍色的桌布。
裴許進順手抽出幾張紙在她的桌布上蹭了幾下,動作非常娴熟。
時苒還沒從這一切中反應過來,手裡就多了瓶礦泉水,她也不客氣,對着瓶口喝了幾口。
幹澀的喉嚨瞬間變得濕潤,時苒感覺舒服了許多。
“你們……和好了?”前桌女同學忽然問。
裴許進原本正支着下巴看時苒喝水,時苒脖子很細,還白,仰着脖子喝水時像一隻乖順的小動物,很多人都會被小動物表面的溫順欺騙,靠近才會發現,小動物有着鋒利的指甲,随時能劃傷人的皮膚,隻會對熟悉親昵的人收起指甲。
時苒早就忘了高中都發生什麼了,所以她選擇保持沉默,努力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女生的名字。
但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小事,誰讓裴許進說話總是那麼賤呢,時苒總是會被裴許進的毒舌氣到摘下乖巧的外殼,露出内裡最真實也最不完美的一面。
而裴許進則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虛張聲勢地說:“我才不稀罕和她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