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顧妧猛地抓住生鏽的鐵栅門,眼裡全是淚花,失聲恸哭起來,“哥哥……你怎麼……怎麼成這樣了?是誰傷的你?”
顧雲淩僵硬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顧妧:“你,咳咳……你怎麼來了!?”
顧妧一陣哽咽,“哥哥——”
“誰讓你來的?咳咳咳……阿妧,你怎麼能來這兒呢!快回去,趕緊走!”
顧雲淩嗓音沙啞得如同磨砂,俊眉緊緊蹙起,惱怒地瞪着眼前的妹妹。
顧妧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顧雲淩無論同誰說話,都是溫聲細語,言辭溫和,他從來沒有這般吼過她。
她這幾日本就過得提心吊膽,被顧雲淩這麼一吼,眼淚就不争氣地流了出來。
見妹妹紅了眼圈,顧雲淩語氣稍稍緩和了些,歎了口氣道:“阿妧,哥哥沒事兒,這裡不安全,阿妧快些走罷。”
“我不走!”顧妧哭着說,“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說沒事……他們、他們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嗚嗚……”
“阿妧”,顧雲淩沉下聲音,“哥哥不會有事。現下是廷尉獄換崗的時間,馬上就會有獄卒來,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裡!”
顧妧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瓶金瘡藥,想要遞進鐵栅欄裡,“哥哥,我帶了藥來——”
“顧娘娘,”賈韫目光沉沉,打斷她道,“馬上就要來人了,娘娘還是快些離開吧。”
顧雲淩聞言,錯愕地擡起頭來,這才注意到,顧妧身邊竟站了個禁軍打扮的男人,還有一個披着鬥篷的人。那人個子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應當是個姑娘。
“他們是?”
顧妧忙道:“秦姑娘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是她一路陪着我來的。”
“荒唐!”顧雲淩怒道,“你擅作主張,跑來這廷尉獄也就罷了!怎麼能随便拉無辜的人下水!你忘了哥哥以前是怎麼教你的嗎!”
顧妧目露愧色,嗫嚅着道:“她,她認識靖遠侯,所以我才……”
顧雲淩一愣,目光詫然地看向秦淮月。
兜帽遮住了姑娘的大半如花容顔,隻能看見她白皙小巧的下巴尖兒,還有那嬌嫩如花瓣的唇。
聽到“靖遠侯”三個字,她忍不住微微擡頭。
顧雲淩的心頓時被愧疚填滿,低聲道:“秦姑娘,真是多謝你了。這次是舍妹任性,連累你冒着風險帶她進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阿妧”,顧雲淩話鋒一轉,顧妧忙擡起頭來。
顧雲淩緩緩舒了一口氣:“以後,不可再讓秦姑娘陪着你做這般危險的事,也不要再來廷尉獄找我。”
顧妧含着淚點頭,又鄭重地對着秦淮月拜了下去:“秦姑娘,我替哥哥多謝你。”
秦淮月忙将她扶起:“娘娘折煞奴婢了,快請起吧。”
賈韫蹙起眉心,擔憂地說:“秦姑娘,顧娘娘,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時,刑架上的顧雲淩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嘴角不住地抽搐,身上縛着的鐵鍊發出一陣哐啷的響聲。
顧妧焦灼地問:“哥哥,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阿、妧”,顧雲淩的牙齒都在發抖,“後面——”
三人身後傳來一個森冷的聲音,“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杜之遜緊蹙着眉,手中握着一柄冷劍,峻峭的劍刃泛着寒光,氣勢逼人。
顧妧臉色一白,怆然淚下,“秦、秦姑娘……”
秦淮月顫抖着扶着她的胳膊,勉強站穩腳跟。
杜之遜的目光落在賈韫身上,寒聲道:“賈将軍,你擅自帶人闖我廷尉獄,還想私劫囚犯,該當何罪?”
賈韫咬牙,咚地一聲跪下,“末将,失職。但是大人——”
“還不快将此二人拿下!”
顧雲淩強忍着嗓子裡那股火燒火燎感,嗓音沙啞地道:“大人,要罰就罰在下!莫要牽連無辜女子!”
杜之遜斜睨着他:“你道她們二人無辜,她們既然與你相識,那便沒有無辜一說!顧先生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還有心思來看顧旁人嗎?”
他又冷眼看向賈韫:“還不快動手!待此事了了,你自去向侯爺請罪!”
賈韫惶急地擡起頭來:“大人,您不能帶走她們啊!是侯爺吩咐末将,讓末将保護秦姑娘!就算秦姑娘有錯在先,您、您也不能……”
“秦姑娘?”
杜之遜神色驟變,不由得看向兩個姑娘:“你是,秦淮月?”
秦淮月心下一顫,問道:“你為何曉得我的名字?”
杜之遜輕哂,緩緩放下手中的劍,“在荊州的時候,大哥就常跟我提起你。”
荊州?
秦淮月徹底愣住了:“你是南邺人?”
杜之遜微微一笑:“當年在江陵,我有幸曾和大哥一起在晏将軍手下效力。晏将軍治軍嚴明,為人公正,是南邺不可多得的将才。隻可惜……還是棋差一着,敗在了北雍人手裡。”
秦淮月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反感,她皺起眉梢,不喜地道:“你既是南邺人,為何也向北雍稱臣?是晏筠讓你這麼做的?”
“哈,是了。秦姑娘,先帝德薄,中了北雍的離間計,絲毫不憐惜君臣之誼,竟對晏家痛下殺手,大哥投降北雍,實是無奈之舉。”
秦淮月不由得哽住。
晏家滅門,她也受了牽連,被迫入宮為奴。宮中風言風語不斷,秦淮月卻一直相信,晏澄洲絕不可能向北雍稱臣。可是到了北雍,她才發現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都已付諸東流。
“那大老爺,是怎麼死的?”秦淮月顫聲問道。
杜之遜苦澀地笑笑,“這個,在下不方便回答,秦姑娘還是去問侯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