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後院一片漆黑,二樓樂聲透過暖紅色窗紙伴随着咿咿呀呀的聲音不斷。
黑暗中,女子用力掙着緊拽着她的手臂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她深吸一口氣,含着愠怒斥道:“蘭岷!你是不是又去賭了!”
男子箍住她的手臂,原本高大的身形佝偻着,他眼中泛青,透着瘋狂:“你,你再給我點銀子,這次我肯定能全都赢回來,我赢了錢,我保證,我會贖你出來!你再給我點錢!”
蘭絮掙脫不開,索性任他拽着,嗤笑道:“錢?我哪再來錢給你?前倆天三嬸從我這搶走二十兩不是給你還賭債去了?”
“二十兩而已,你怎麼會沒錢,你這裡……”蘭岷話說了一半,生生止住,撓撓頭焦躁喊道,“我知道你肯定還有錢,别磨磨唧唧的,快給我拿出來!”
“沒錢!你與其像個蠹蟲一樣整天鑽在賭坊裡,不如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蘭絮甩開蘭岷,扯着他的領子罵道:“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
“别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蘭岷拽着她不松手:“你怎麼會沒錢!你可是這裡生意最好的!别墨迹!快點把錢給我!”
“你說什麼?”
蘭岷一心急着要錢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直到看到蘭絮既屈辱又憤怒的眼神,他呆滞片刻,才反應過來,馬上又換上那副熟悉的谄媚的笑:“好妹妹……”
不曾想下一秒一個帶着疾風的拳頭猝不及防揮到他臉上,他被重力掼摔在地上,濺起一地泥濘,嘴裡鐵腥味混着泥,他吐了口血,腦門的神經突突跳着。
他眯着眼看清了來人,眼珠一轉,不由恥笑一聲,随即換了副面孔又厲聲罵道:“呵!我竟然忘了?就算你沒錢,這位少東家有錢啊,你在床上多下點功夫,說不定這位少東家都能忤逆他娘,把你娶進門呢!”
“蘭岷你嘴巴放幹淨點!”
“明昀你裝什麼!”
明昀怒發沖冠,直接沖上去和他厮打在一起,剛下過雨的地上泥濘不堪,倆人拳腳相替,誰也沒得了上風。
“鬧夠了沒有!”一聲怒喝劈空而來,倆人動作停滞在半空中,皆狼狽不堪。
明昀高高舉起的拳頭還沒落下就被人扯開。
“滾回去!”
來人黑着臉,警告地看了一眼蘭絮,繼而轉過頭指着明昀吼道。
明昀僵着拳頭,剛想回嘴,看到蘭絮離開的背影,又對上自家老娘警示的眼神,整個人氣勢就弱下來,隻能咬咬牙,啐了一聲,氣沖沖走了。
蘭岷沒要到錢,又被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給他甩到後門外,呆坐了半刻鐘,直到聽到打更聲才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不情不願回了家,一路踢石子踹牆,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蹤了。
姜扶楹站在不大的院子前,隔壁陳舊的牌匾上蒙了厚厚的灰塵,仔細辨認才能看清上面揮斥方遒地寫着柳府兩個大字,應該正是遲拂衣外祖家。
遲拂衣曾同她提過她外祖家隔壁是鎮上有名的教書先生,二十歲時就中了舉人,可謂是遠近聞名的才子,可惜進京赴考時不知怎麼得罪了誰,沒了功名隻能回了鎮上教書,西河鎮上後來不少考取了功名的秀才舉人大多是出自他門下。
那位帶遲拂衣摘槐花的姐姐正是這位教書先生的長女,姓蘭。
所以在聽到後院的争執聲後,他們就一路跟着蘭岷回了這裡,看來她猜的沒錯。
隻是現在這院子光秃秃的,根本沒有什麼大的槐花樹。
“小姐,要敲門嗎?”
大半夜的,回頭以為他們來打劫的,雖然這院子看起來,估計連打劫的也懶得白費時間。
姜扶楹搖頭:“明天再來。”
姜扶楹剛準備走,卻沒想到被人攔住去路。
“你是來找柳老夫人的,為什麼跟着蘭岷。”
漆黑的巷道内,一個等待已久的身影悠悠轉出,正是酒樓的少東家明昀。
西河鎮極少有外來人,今天他們一來酒樓明夷就盯上了他們,又聽到他們打聽柳家,留了個心眼,早在這裡等着了。
果不其然,讓他等到了。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
“這世上竟有這種事!”明昀一拍桌子,酒碗的酒都被震了出來,“妹子,你放心,在西河鎮,就沒我不知道的事!我一定替你把這人揪出來!”
姜扶楹配合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條手帕,抽抽嗒嗒地開始擦眼淚:“明兄,你知道的,我倒也不是真想找他麻煩,隻是家中人都知道我要同他成婚,他卻跑了,留我一個人實在是沒法同家裡人交代……”
“妹子,别說了,我把話放在這,不給你把這小子抓出來打得他親媽都不認識,我明昀兩個字倒過來寫!”
姜扶楹帕子躲在帽紗下擦了半天,還是幹的,不好拿出去,瞥了雲澗和顧渡一眼,倆個人卻一個賽一個像木頭……
顧渡感受到視線,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姜扶楹,他一連休養多日,不知道她在查什麼,招惹了什麼人,隻一路從京郊到宣州,現在又到了這個連幾乎地圖上都難找到的小鎮上。
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清楚,演戲倒是演的栩栩如生,三言倆語就和人稱兄道弟起來。
“明兄,你俠肝義膽,真是個好人,來!我們喝一杯!”
“好!來!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