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渡走着走着,忽見她停下腳步,有些疑惑,擡頭卻見她環手看他,質問道:“你走得了?”
顧渡眉心微皺,點頭。
姜扶楹看他的樣子氣急反笑,她上前一腳踹開他手中的拐杖,仰着下巴看他:“再走倆步。”
顧渡不明白她的意思,眼看拐杖滾落到河水中,激起波浪,而後消失不見,他強撐着向前走了一步,但姜扶楹正擋在他面前,他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讓一下。”他疑惑開口。
……
姜扶楹閉了閉眼。
這人話少就算了,連痛感都好像能被自己完全剝奪,這樣的人世上真是沒幾個,她倒是頭次見。
“搭着。”姜扶楹重重踩在地上,走到他左側,皺着眉把他的手擡到自己肩膀上,試着帶他走了幾步,卻發現肩上仍是輕飄飄的,她語氣不善:“借力會不會?你要是不想要你這條腿了就直接說,省的浪費我的草藥。”
顧渡沉默,側目看她瘦弱的,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壓塌的肩膀,但手卻牢牢固定住他,熾熱,有力,他皺眉,竟就這麼跟着她往前走。
雖然姜扶楹并不矮,但顧渡太高,于是倆人走路就深一腳淺一腳的。
路途遙遠,姜扶楹隻能與他閑聊:“也不知道這麼久沒回去,雲奚怎麼樣了,她之前抓了幾隻小雞,說要炖湯給我們喝。”
“雲澗和蘭絮也不知道安全了嗎?收不到我的消息,雲澗估計會很着急。”
“你這麼久沒回去,你家裡人不擔心你嗎?”
“也不知道明昀的茶行怎麼樣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啊!!”
一路上,姜扶楹碎碎念,顧渡基本沒怎麼說話,隻是偶爾點頭或者“嗯”一聲回應她。
倆人走一段,歇一會,終于在天色将暗時看見了人煙。
不遠處的村莊裡,黃昏下的煙囪飄出幾縷白煙,飄飄揚揚激起姜扶楹将要熄滅的火光。
村口,一位大娘提着一個布袋正要回家,忽聽身後一聲嬌嬌弱弱的喊聲:“大娘。”
她有些驚懼地轉過身來,後退了幾步,提着袋子的手下意識伸到身後,便瞧見一個灰撲撲的身影正想走上前來,又好像顧慮什麼似的停在了原地,她看清來人相貌,下意識的目光就定格在她額頭那道矚目的疤痕上,有些訝異。
“姑娘,你這……?”
姜扶楹把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眉間籠着淡淡的愁雲,垂頭欲泣,說起剛想好的說辭:“大娘,我和我弟弟遠來探親,不想途中遇到山匪,不幸摔下山崖,我……我們走了很久才走到這裡……眼看天色不早,怕山中有豺狼虎豹,不知能否借宿一晚。”
“原來如此。”大娘的目光漸漸移到她如畫的眉目上,等耐心聽完後也忍不住歎息,又看她樣子不像什麼壞人,須臾,大娘才點了點頭,“姑娘,你随我來。”
姜扶楹心中欣喜,看這大娘慈眉善目,便知道能成功,于是她轉頭去扶顧渡,大娘這才把目光轉到她身後那挺拔的身影上,不免一驚,又轉到那柔弱姑娘臉上,心裡又不免歎息:這對姐弟容貌真是一個賽一個得出衆,就是可惜這姑娘臉上有個疤。
大娘家不大,矮矮兩間土房,廚房在院子裡。
走進屋子,榻上躺着一個小孩,面黃肌瘦,縮在被子裡,見有人回來,低低喊了聲:“阿婆。”
大娘讓他們坐在榻上,又去摸了摸小孩的額頭,輕聲哄他:“狗兒,你等等啊,阿婆今天采了野菜,馬上就有吃的了。”
“好……”
姜扶楹看着大娘從床底拿出一個瓦罐,放進房中燒水的爐子上。
等她攤開布袋,姜扶楹才發現布袋裡原來包着一些野菜,裡面還摻着雜草,卻見大娘一股腦全部丢進了瓦罐裡,又急急忙忙地跑去關了門。
她忽然噤了聲。
顧渡站在一旁,也沒有出聲。
大娘擦了擦手,看了看他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見笑了,家中貧瘠,沒什麼招待你們。”
姜扶楹搖搖頭,輕聲問:“大娘,他生病了嗎?”
大娘坐到爐子邊的矮凳上,淡淡的水霧彌散開來。
大娘搖了搖頭,對上姜扶楹關切的眼神,張了張口,猶豫着還是出聲回道:“沒生病。”
姜扶楹轉頭看了看小孩露在被子外幹癟的臉頰,明顯是營養不良的樣子,試探地問道:“家中……是有什麼困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