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琳娜将頭沉得更低，再度擡頭，眼眶中積蓄已久的液滴溢出。

她改編一個故事，一個在混血種間老掉牙的故事。

“在我還在克勞維亞的時候，有過一位很要好的朋友。”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約好之後要一起去到聖都，去念文法學校，但後來……”

幾道短促的嗚咽從她的喉間發出，音量剛剛好是洛德可以聽到的程度。

“後來，出了意外，她變成血族，然後很快，堕化為低階血魔。而我聽說，聖都某間大型教堂的地底埋藏着一種寶物，能寬恕混血種的罪孽，讓他們不會淪為沒有理智的怪物。”

洛德打斷她的話：“你說的低階血魔在哪？”

琳娜眉眼間盡是失落：“她已經過世，我隻是想知道，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存在，當然存在。

被授予聖子職位的那天，在登上遍布鮮花和歡呼的高台前，他被帶到聖都最大的教堂，鎖進暗無天日的地下。

舉頭三尺就是光明神的神像，教皇向年幼的他提出交易。

教皇說，他的心髒是能讓混血種變成純血種的邪惡之物，那是他生來就有的罪孽。

假如洛德能交出他的心髒，他不會死，并将獲得世上的所有。

他當時怎麼回答來着？

洛德望着自己嶄新、不染片塵的袖口，哪怕他每天為神庭奔波，那裡也不會出現任何磨損，不會出現便宜的補丁。

盯了會兒神庭的白袍，他回想起來。

他當時沒有立刻回答教皇，而是仰起頭，踮起腳。

因為孤兒院出身的一位商店幫工曾經告訴過洛德，要判斷一個人說話是不是真的，要去觀察那個人的臉。

在确保自己看清楚教皇的臉後，他小心地問教皇：“這樣做我可以每天吃上蔬菜和肉嗎？”

教皇怔愣過一瞬，給出肯定的答複。

“真的不會死嗎？”

“不會。”

然後他就答應了，獲得今天的一切。

不過在那天之後，他就沒再關注過這些。他的私心連帶着舊身份在那天被一并挖去，捆上荊棘，埋入教堂的最深處。

後來，失去心髒的洛德成為光鮮、受人敬仰的聖子，他的心髒則成為新聖物。

這件事是洛德最重要的秘密。

他不能說。

“你說的那種寶物并不存在，世界上不會有這種東西。”洛德否認道。

他感知到，在自己說完的瞬間，拽着自己的那隻手松了力道。

“我不信。”

琳娜将手從洛德的掌中抽離，耳上挂墜因動作劇烈地晃動。

強烈的情緒波動會引發魔力失控，洛德感受到周遭的魔法元素分布發生些許變化。

懸在半空中的手被默默收回，洛德撇過頭：“你右手邊第四間房是間旅館，店主是位女士，你可以放心去。”

除此之外，他沒有别的話可說。

洛德背過身，腳步躊躇一瞬，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沉默地離開。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月色下，琳娜擡起頭。

微風将兩鬓的濕發吹開，琳娜的臉上早沒有淚痕，甚至因為探知到重要信息，她的嘴角喜悅地向上飛去。

耳畔，寶石耳墜停止晃動，原本剔透的藍寶石變得污濁，深處隐隐有裂痕。

這是某位血族利用能力制成的耳墜，可以檢測話語的真假，使用次數有限，極為珍貴。

但琳娜不心疼，洛德向她透露的信息完全值得這個耳墜。

聖都的大型教堂嗎……

她捏着耳垂，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聖都的大型教堂總共有三座，每一個教堂的看守都無比森嚴，打探到那的消息相當困難。

她原想将那三座大教堂排出探聽範圍，沒想到，洛德直接給她指明答案。

琳娜癡癡地笑起，身後的影子興奮地扭動，于月光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