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跑,他沒有地方可以去。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個人背着東西,站在少年面前,臉上帶着遲疑。
“孟……孟觀槿?”
孟聞看着大樹下把頭埋進膝蓋裡的人,有些遲疑開口:“村子裡都說你媽媽殺了人,還放火燒了屋子,你……你還好嗎?”
他沒有擡頭,也不想看來人是誰,兩人沉默着,沒有說話。
半晌,他開口道:“祁,我叫祁觀槿。”
他不姓孟,媽媽說她姓祁,那他就姓祁。他跟孟家村沒有關系。
孟聞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是抓我回去抵罪的嗎?能不能别把我交出去?”祁觀槿擡起頭,看着來人,他的嘴已經裂開好幾道口子,帶着血絲,嘴皮像苦夏幹涸裂開的土地。
村子裡是有不少人找祁觀槿,孟聞将背簍上的東西放到地上,在裡面挑挑揀揀,拿出幾個野柿子。
“給你,吃點吧。”
祁觀槿沒有動,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孟聞。
孟聞見他沒動作,随手撿起一個野柿子,咬下一口示意:“吃吧,不害你。”
祁觀槿猶豫了一會,慢慢摸向柿子,咬下一口,甘甜的汁水滋潤着早就冒煙的嗓子,順着食道滑進胃裡,他一天沒有進食,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孟聞的背簍裡全是這個時節的山貨,昨天村子裡都忙着救火,原本他是想搭别人的拖拉機去鎮上,因為這事兒也耽擱了。
但裡面的一些野山菌和一些藥材耽誤不得,這些都能在鎮上賣出好價來,吃的就是野生新鮮,菌子放久了會失了鮮度。
吊柿子軟爛汁甜,甜水流到手上,有些粘手,孟聞摘下幾片葉子擦手,也遞給祁觀槿幾片。
“那個……祁……祁觀槿,”孟聞叫出他的名字,“你爹媽都已經……火太大了,沒救出來。”
祁觀槿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低低嗯了一聲。
孟聞有些頭疼,他怎麼就撞見這小孩,燙手山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所以,你是打算把我帶回去嗎?還是……頭疼不知道怎麼處置我?”祁觀槿看着孟聞,語氣平靜,眼波不興,準确說出孟聞的糾結,一針見血。
孟聞有些詫異,他自己也拿不準主意,這小孩要是回去了,那幾家肯定不會放過他,老的都死了,隻能從小的身上讨回來。
回去的下場可想而知,但……不回去,這小孩又能去哪?
還是個半大孩子,什麼都不懂,年紀也尴尬,不大不小有些難搞,孟聞自己也過得朝不保夕,饑一頓飽一頓。
他掐着手裡的樹葉子,打量着祁觀槿,村裡人都知道他不是孟瘸子的種,也是,孟瘸子怎麼生出這樣的。
祁觀槿臉上稚氣未脫,但依然能夠從五官上看出幾分精緻來,孟聞一直覺得村子裡的小孩就祁觀槿好看,怎麼說呢,祁觀槿身上有種說不出東西,和他們山裡人不一樣。
“你是選擇回村裡,還是跟着我去鎮上?”孟聞看着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祁觀槿怔然,他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我跟你走。”
你去哪,我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