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觀槿看着黑闆上的立體幾何,臉色有些難看的摁住胃部,另一隻手還在卷子上畫出立體幾何的輔助線。
延長AO交BC與F,鍊接延長BO交AC與G,使得平面ABC∩平面a=l,頂點P在底面的射影為△ABC的垂心O。
他把輔助線用鉛筆在卷子上标注出來,挺直腰闆用課桌的尖角抵住鈍痛的胃部。
額角開始有些出汗,他面無表情地寫着推導過程,字迹到後面有些潦草。
直到下課鈴響起,祁觀槿把筆一扔,長舒一口氣,得到片刻的休息,他伸向課桌摸出一闆藥,再看到全是空空如也的藥艙,心裡有些煩躁的将藥闆扔回課桌。
高輝上完廁所回到座位,見祁觀槿趴在桌上,一隻手摁着肚子的動作,眉頭一擰:“你胃又疼了?”
祁觀槿沒有擡頭,伸出一根食指沖高輝左右搖擺,示意他自己沒事。
“啧,别趴着了,你吃了藥沒?”高輝見空空如也的藥闆,明白他這是沒藥了。
“還有一堂課,實在不行給老班請假早退吧,下午兩節數學連堂,老周不會說什麼的。”
他擡起頭,雙手搓了搓臉,神情有些疲倦,“回去了家裡也沒人,還不如上完課回家。”
高輝冷笑一聲:“祁觀槿,你看看,你這周胃病都犯幾回了,再這樣折騰下去,别還沒到高考就把自己弄進醫院了。”
最近祁觀槿的狀态越來越糟糕,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兩眼一睜就是學,話也越來越少,都快成自閉症兒童了。
姜婉經過兩人身邊,把這周周考的數學卷子放在高輝桌上,手指敲了敲卷面上一道大題:“高輝,這道題你思路太繞,把自己繞死了,解題過程太複雜,浪費時間。”
她一邊說着一遍用眼神示意,祁觀槿這是怎麼了?
高輝無奈的朝着天翻白眼,用手指了指肚子。
姜婉:“吃藥了沒?”
高輝嘴毒:“沒吃,他現在準備升仙呢。”
她站在桌前翻出祁觀槿的卷子,看到卷面上的分數,快速掃一眼祁觀槿最後一題的解題思路,“你回去吧,等會上課老周說講評試卷,你這套卷子滿分,聽不聽都沒多大意義。”
姜婉走到講台上,和老周低頭說了幾句。
周林芝表情有些嚴肅從講台上走下來,“我給你開假條,你犯胃病回家好好休息,别逞強。”
這是他最看好的學生,身體才是最要緊的,他不允許自己的學生為了高考糟蹋自己的健康。
祁觀槿就這樣被周林芝強制早退,不允許他拿卷子回去,嚴格執行空手回家的指令。
“不許帶任何有關學習的資料回家,所有課業都暫停,這本漫畫你拿回去看完,回學校後我會過問漫畫内容,答不上來早操就去操場執勤逮人。”周林芝大手一揮,把祁觀槿趕出辦公室。
祁觀槿沉默。
高輝羨慕。
姜婉捂着嘴偷笑。
開門時廚房傳來一陣香氣,他将鑰匙放在玄關,低頭脫鞋。
“呀,小槿今天回來這麼早,砂鍋裡的湯還煲着呢。”保姆有些驚訝的祁觀槿,手裡拿着一根大蔥,蔥頭上還帶着一些黑泥。大蔥水靈靈的,很新鮮。
祁觀槿有氣無力的路過廚房,“沒事,我今天有些不舒服,阿姨你做完飯不用叫我,我餓了自己熱一下就行。”
保姆見他唇色蒼白有些擔心,她是被主家雇來做飯的,平日裡孟聞很少回家吃飯,她也不忙,隻需要準備周末的飯食,工作輕松,時間空餘,做完飯收拾好廚房就行,薪水可觀。
“小槿你要不要上醫院看看?臉色好難看,身體不舒服要給阿姨說。”保姆很喜歡祁觀槿,小孩成績好,懂禮貌,模樣又俊俏,真的很難不喜歡。
祁觀槿站在客廳内,手裡拿着水杯,從藥箱裡找到藥片扔進嘴裡咽下,水晶燈光打在他柔軟的發間,如同一層盈盈水光。
生病的他反應有些慢,接收訊息的開關變得有些緩慢,穿着一中校服乖乖站在那裡,回答時下意識偏轉身體,眼神懵懵的。“謝謝阿姨,我等會洗澡睡一覺就好了,阿姨今天也辛苦了,我睡醒會好好吃你做的飯。”
保姆被他乖巧的樣子弄得心軟,眼神帶着無盡憐愛,語氣也極盡溫柔:“那小槿快去休息吧,阿姨再給你做一個小米粥放桌上,你睡醒了一定記得吃,要還是覺得不舒服就給阿姨打電話。”
她是真心心疼這個孩子,主家一天忙到晚,家裡就一個高中生,平日裡還都住在學校,營養怎麼跟得上啊?
雇主的事情她不好過問,但兩個半大小夥子一起生活,沒個女人操持家裡還是不方便。
祁觀槿回到卧室拿出自己的睡衣走進衛生間洗澡,一通忙活後倒床就睡,他隻覺得渾身都酸痛,腦袋發沉。
床上的人蜷着身體裹在被子裡,眉頭緊蹙,睡得很不安穩。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半夢半醒,眼皮都睜不開,隻覺得累。祁觀槿迷蒙之間突然想到周林芝給的那本漫畫自己還沒看完。
“我還是看好漩渦鳴人。”
……
祁觀槿不知道睡了多久,鼻翼呼出的全是熱氣,睜眼時看着頭頂的燈有一瞬間的不真實感,他又夢見了以前的事情,眼神有些發虛,床頭的小夜燈變得虛幻,以他為中心,周圍的場景一幀一幀退去,天旋地轉,落到泥沼中。
泥漿蔓延口鼻,他發不出聲音,拼命掙紮,被藤蔓束縛的四肢變得遲鈍,無法揮動手臂呼喊。
孟聞站在岸邊眼神溫和,看着泥沼中的自己慢慢下沉,泥漿腥臭逐漸淹沒口鼻,無力與荒誕并存。
他在欲海中掙紮,天光晦暗,大廈将傾。
“哥哥。”
什麼都沒有剩下,灰撲撲一片,天地灰敗,再無天光。
他被耳鳴聲拉入現實,睜眼時帶着迷茫。祁觀槿的手掌感受到肌膚帶來的觸感,是身下的柔軟的床單。
“呼……”
沒再去想剛才的夢,祁觀槿坐起身來,隻覺得腦袋快要裂開了,揉揉眉心,難得有心思自我調侃:“不會真的學傻了吧?”
渾身都有些發燙,他摸了摸額頭,有點發燒。
他記得退燒藥存放的位置,離他上次打開藥箱不超過五小時,下床喃喃自語,“又見面了,好久不見,我知道你想我了。”
祁觀槿找到退燒藥吃下,轉頭看到餐桌上放着的晚飯,耗油生菜,山藥炖排骨,魚香肉絲,一碗熬出油的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