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晅挑了挑眉,不依不饒地繼續逗他:“喲,直男還帶坐人大腿上接吻的?手還摟脖子上了?”一口京片子說得字正腔圓,尾音還故意拖得老長。
楊晟被噎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用港普反駁:“兄弟之間咩關系啦!你同他沒這樣勾肩搭背過?”邊說邊比劃着,手指間的雪茄随着動作晃出細碎的煙灰。
“嘿,還真讓您失望了。”王晅笑得見牙不見眼,故意學着他的腔調,“再說了,哪家直男跟兄弟摟脖子親嘴啊?你們香港兄弟都這麼玩的?”說着拍了拍大腿,“咱内地爺們可不興這套。”
楊晟被堵得說不出話,悻悻地猛吸了口雪茄。氤氲的煙霧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模糊了他微微發紅的耳尖。
過了許久,楊晟忽然擡起頭,眼神閃爍地瞥了王晅一眼,喉結微微滾動:“上次...那個李硯,你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帶着幾分遲疑。
王晅聞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麼?”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我們楊大少爺不是号稱鋼鐵直男麼?”指尖在玻璃杯沿輕輕劃過,發出細微的聲響。
“嘁。”楊晟别過臉去,耳根卻隐隐發燙。兩人之間頓時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空氣中仿佛有股電流竄動。
其實楊晟心知肚明。那日在包廂裡,葉觀瀾突如其來的那個吻,還有李硯眼中轉瞬即逝的悸動——這些細節像散落的拼圖,早在他心裡拼湊出完整的圖案。隻是當時交情尚淺,有些話,不能說也不敢說。
如今時過境遷,這些往事本該如煙散去。可偏偏發生在葉觀瀾身上的一切,都像被鍍上了一層危險的鎏金。
楊晟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若讓人知道葉家後代竟有斷袖之癖...那些蟄伏在暗處的勢力,怕是立刻就會像聞到血腥的鲨魚般蜂擁而至。到那時...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暮色中的紫禁城輪廓模糊,卻透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楊晟掐滅了雪茄,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燈火在遠處閃爍。他凝望那一片光海,心中卻泛起一絲焦躁。葉觀瀾總是保持着微妙的距離,讓他難以捉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這些,明明他隻是想在内地站穩腳跟,可葉觀瀾的存在,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算了,”楊晟突然開口,語氣裡帶着幾分自嘲,“反正我又不是來談情說愛的。”
王晅端着茶杯,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楊晟的脾氣他太清楚了——就像葉觀瀾曾經評價的那樣,像隻倔強的貓,越是逼他低頭,他越要昂着脖子裝高傲。
與其硬碰硬,不如讓他自己撞南牆撞到清醒。
房間裡一時靜默,隻有落地窗外簌簌的風聲,卷着幾片枯葉擦過玻璃。
楊晟站在窗前,指節無意識地敲着窗框,眼神晦暗不明。而王晅則慢條斯理地啜着茶,任由沉默蔓延,既不點破某人的焦躁,也不拆穿他的故作鎮定。
……
葉觀瀾這一晾,就是整整兩個月。
楊晟覺得自己像個被耍得團團轉的獵物,而葉觀瀾就是那個遊刃有餘的獵手,漫不經心地抛下一點餌,等他上鈎,又輕飄飄地抽身而退。
消息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有時是王晅在飯局上輕描淡寫的一句“觀瀾今晚在長安俱樂部見客”,有時是朋友圈裡一閃而過的定位,等他匆匆趕到時,要麼隻剩半杯冷掉的茶,要麼連服務生都一臉茫然地說:“葉先生?他今天沒來過啊。”
最可恨的是那次在燕西高爾夫球場。
楊晟隔着老遠就看見葉觀瀾的白襯衫在陽光下格外紮眼,那人揮杆的姿勢優雅得像在拍雜志封面。等他喘着氣跑到場邊,葉觀瀾已經收杆走人,隻留下球童遞來一張字條,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
「楊少跑得挺快,下次記得穿運動鞋。」
楊晟氣得牙癢,一把将字條揉成團,可捏在手心裡半晌,又鬼使神差地展開,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西裝内袋。那團紙像塊燒紅的炭,燙得他胸口發悶,可偏偏又舍不得丢掉。
葉觀瀾若即若離的态度,像根細線,拴在他心髒上,時不時扯一下,讓他又疼又癢,卻又無可奈何。
到最後,楊晟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茶幾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王晅的消息跳出來:「今晚三裡屯,陳昊組局,觀瀾也去。」
楊晟冷笑一聲,直接把手機扔到沙發上。這種把戲玩多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十分鐘後,他還是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一絲不苟地系着領帶,連袖扣都換上了那對低調的鉑金款——葉觀瀾曾經誇過這對好看。
鏡子裡的人西裝筆挺,眉眼鋒利,可眼神卻出賣了他——那裡面藏着的,分明是期待和忐忑。
楊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想:“楊晟,你真是犯賤。”
“葉觀瀾,你夠狠。”他對着空氣咬牙切齒,“等我抓到你,非得……”話說到一半,自己先笑了。這哪像港島那個風流倜傥的楊少?分明是個追着心上人跑的愣頭青。
落地窗外,CBD的霓虹漸次亮起,絢爛的光影映在玻璃上,襯得他的身影愈發孤寂。他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杯底的方糖沉在褐色的液體裡,像塊化不開的冰。
他突然想起在香港的日子——半島酒店的下午茶,蘭桂坊的夜場,隻要他勾勾手指,就有人前赴後繼地湊上來。
可到了北京,他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也沒人真正把他當回事。
“撲街!”
他對着玻璃窗罵了句粵語,倒影裡的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來北京兩年,他學會了在飯局上自覺坐下位,敬酒時杯沿低人三分,連說話都刻意帶上了京腔兒化音。
可那些老北京們看他的眼神,依舊像在看個外來客。那些推杯換盞間的笑臉,那些稱兄道弟的場面話,全是虛的。
真正的京圈,從來都握在葉觀瀾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