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柔儀好起來的速度并不快。
她閨閣女兒家,縱不是風吹就倒,也是弱質纖纖。前些日子死了母親,原便是傷了心也傷了元氣,一路扶靈南下,更是操勞辛苦。
如今還被楊二爺打成重傷,那一場高熱将她原本剩下的六分命裡又帶了四分走。
想把她養到能行走自如——至少能跟着她自家下人,繞開楊家的仆婢們逃走,那往少裡說,也還需要一個月呢。
一個月,楊二爺等不等得住?素婉很沒信心的。
為着不幹擾徐柔儀養傷,她先前是把楊二爺勸去了瞿娘子那裡,若非如此,她也不敢将那錢媽媽和老七帶進楊家。
她是為了不死,才救徐柔儀——當然,滿足自己的良心需求也是她的動機之一,但到底不算是最要緊的理由。
如果救徐柔儀會導緻她自己被楊二爺打死的話,她就得考慮考慮救人的方式了。
所幸楊二爺對惠娘是極信任的,至少目前,還是這樣。
畢竟壞人也得有幾個鐵杆呢!惠娘在楊二爺心中,便是這麼一個鐵杆死黨無疑了。
更況,素婉是有點兒勸人的技巧在身上的。
她說:“爺若是在家,少不得三不五時想去瞧瞧那小娘子,然而我看她相貌雖美,性子卻犟。若是爺總去瞧她,說不定她心下反而自矜起來,又要鬧些脾氣呢。爺不若先丢開了她去,放她幾日。”
楊二爺便問:“若是她因此以為我不愛她了,益發冷了心呢?婦人們不都是這般欲擒故縱的麼?又惱男子占了她,又不肯男人冷落了她。”
素婉很想一腳踢死他!
她道:“爺,這小娘子是好人家女孩兒,年歲又小,說不準家外的男子都沒見過一個的。她哪裡曉得什麼又這又那的把戲!”
楊二爺道:“這不是女人生來就會的?”
“哪有這樣事——還有啊,她現下臉也腫了,人也傷着,容顔減損許多。若爺去瞿娘子那邊小住半月回來,她不就好了麼?彼時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您瞧着豈不驚喜。”
大抵這一點才是真正打動楊二爺這老色胚的,他想了想,就那麼答應下來了。
去了瞿娘子那邊,瞿娘子自然有手段籠住他。
她溫柔美麗也便罷了,還賢惠殷勤呢,那外宅裡楊二爺隻收了她一個女人,日子久了多少有些無趣,她便許楊二爺将院子裡的粉頭帶回來,一同吃酒玩樂。
楊二爺的手上有傷,原是不該如此放肆的,然而用了二娘子給的藥,那傷口不痛不癢,隻十分清涼舒适,每每換藥,瞧着也是要好了的樣子,他自然就放下心來享樂。
而在家中倚紅偎翠的享受,更與在院子裡不同了,楊二爺很是喜歡這麼玩耍,這十來天裡,倒是也不急着回來瞧徐柔儀。
——更況他還有别的事情要忙哩,那辛辛苦苦帶回來的“義女”,總要送去知州那裡。
可惜知州娘子不是個賢德的女人!她不肯讓知州納青樓出身的美妾,隻在自己家中挑了兩個膀大腰圓看着就很能生養的婢子開了臉給他,可憐知州一個風流人兒,怎麼過得這樣的日子嘛!
是而楊二爺将“義女”帶出來給他瞧時,他雖表面還持重,可眼見這通文字曉詩書的美人兒當場賦詩,便再也抑不住眼中驚喜神采。
與她再答問幾句,幾乎要将她引為人生知己了!
這會兒楊二爺說要将這樣可人的姑娘送了他,他怎能不歡喜?
可是歡喜一下子也就過去了,倒是愁上眉頭:“楊兄慷慨,我是十分感佩的。然則我為官食祿,一向在外,開銷也多,實在是宦囊羞澀,養不起這樣的好人兒呀。”
美人兒立時便多了幾滴珠淚,委屈地垂下頭,仿佛他這絕情的話,傷到她一顆心似的。
楊二爺打蛇随棍上,道:“這有何難?楊某一向是個不通文采的粗人,然則您既瞧中這妞兒的三分才情,也是難得的緣分,做人義父的豈能耽誤了孩兒——我家中自有空院,安置她綽綽有餘,至于下頭的服侍人等,也不必您擔憂挂懷,我自家撥出幾個人來,便能看顧她周全!”
知州便連連擺手:“這哪裡使得,我若不是本地父母也便罷了,隻是你我投契,受朋友這樣的禮,倒也說得過去。可我偏是此地知州,若叫言官聽說了,非得在陛下面前上本子參我呀!”
楊二爺哈哈一笑,道:“不是小民吹噓,陛下跟前趙大珰乃是小民的義父,這區區言官,您怕他作甚?更有一樁,我這義女,她住的是自個兒的屋子,用的是自個兒的下人,因慕您才學,才盼着自薦枕席——便是言官,也管不得女孩兒一顆芳心罷!”
這知州的眼中便多了些不見底的笑意:“那實在是勞煩楊兄呐。”
“如何當得您這麼說!能伺候您茶水湯飯,實在是她修來的福氣——”楊二爺說着,便瞟向那抱着琵琶,安靜跪坐堂下的女孩兒。
此刻她臉上已多了兩朵紅暈,輕聲細語道:“您肯收下小女,實在是如夢一般美好——小女身世飄零,原以為遇得義父,有一方屋檐得以栖身,已然是命運看顧,可是,可是……”
說着已然淚盈于睫,那楚楚模樣,便是誰看了,也要心動的,那知州更是連手腳也不知要往哪裡放了。
楊二爺将此看在眼中,心下還自得呢。
别看那知州是書香門第出身,又是朝廷命官,兒女們個個讀書識字,可那有什麼用哇,連個漂亮的女人,都要旁人送了他,還要附贈一套宅子和許多下人,他才能受用得起!
不比他,雖隻是個商戶,可家中妻子賢惠,這會兒還替他好好養着嬌嬌呢!
思及那個玲珑背影,楊二爺便覺得心底下突然冒出了一股子火。
或許是有了幾分酒力,那火一點點爬上來,直到燒得他頭都熱了——他想要那守孝的小女人啊,想得很!
是啊,惠娘說的不錯,他頂好是等她養好了傷,好吃好喝哄好了她,再占有她,便能得到她一顆芳心。
可是女人的心要來有什麼用呢?他明明隻需要她幹淨美好的身體。
那隻需要今夜回家,叫幾個大力的婆子,将她手腳按住,便能得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