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吓唬”,如今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哄她說生意難做,商場上波詭雲谲,不是你一個小小女子能應付得來的——這原本該有用,可是惠娘已經自己應付過一輪争鬥了!
他便說:“惠娘果然是我蘇家的女兒,論及心思靈敏,那些個蠢人如何能比得上你?然則他們到底是男人——他們若是急了眼,使出什麼混蛋招數來,你卻又要如何是好?”
素婉笑道:“哥哥以為他們沒有用過?這一回我來瞧母親,他們甚至買了赤岌崗的山匪,想要殺了我呢。”
蘇大爺的臉色瞬時就變了:“他們真做出這種事來?這幫該殺的豬狗,喪天良的王八!那你……你是如何逃過來的?”
素婉道:“倒也不曾逃,何至于如此狼狽呢——我先時搭救了一個落難的女孩兒,她的哥哥正是一位戍守北疆的将軍,這一回我來瞧母親,适逢他回鄉安葬長輩,又要返回駐地了,我便穿了男子打扮,帶着家下人,和他同行。”
蘇大爺忙問:“山匪想必不敢動朝廷的官員罷?”
“也動了,隻是沒動得過人家,所以被剿滅了。”
“剿滅了?”蘇大爺驚道,突然一拍巴掌,“是了是了,我就聽人說,前兩日走赤岌崗,沒見到山匪動靜了,倒是有一處山崖,不知怎的處處焦黑——想來便是那位将軍剿匪的戰場罷!”
素婉含笑點了點頭。
蘇大爺這才放下心來:妹子雖然變得讨厭了,到底是他在世上不多的親人之一,她若是叫别人害了去,他自然也不能容下害人的人還活着!
他搓搓手,道:“這是天大一件好事,沒了那些亡命之徒,以後咱們走商路,也不必備着孝敬,哎呀呀,惠娘,那位将軍姓甚名誰,在何處駐紮?我倒是很該去謝謝他!——對了,他多大歲數,可娶親沒有,夫人也跟着你們一道走的麼?”
素婉道:“他妹子十三四歲,他瞧着也不過是二十七八的年歲,應當是成婚了的,但不曾見夫人。想來自北疆到咱們這兒,再要折回去,千裡迢迢的。若是個貴官家養大的千金,走這路怕是實在艱難! ”
“那,他沒對你有什麼失禮處罷?”
“……哥哥在想什麼?”素婉指指自己的臉,“若換了你,會對我有什麼失禮處?我家裡随便挑出一個婢子,都比我更美些!”
蘇大爺又是安心,又有點兒生氣,他說:“女生男相是福氣,他們懂什麼!那将軍沒動你,就很好,可見是個志誠的君子——你怎麼不早說?我很該一聽聞便帶着禮物去謝他!”
素婉覺得他這麼說就有點兒奇怪了,和蘇大爺先前還想低價買走她産業的行為,仿佛不大一緻。
她正要問,他便又道:“咱們這一省素來是出将官的地方,他既然在北疆駐紮,必也有許多同鄉同袍,在那邊兒做軍官。那軍中的生意可是好做啊!你既然救了他妹子,便該時常走動,人情暖了,事情便好做了!”
素婉一默,道:“哥哥想去北邊做買賣?”
“是啊,有銀錢不賺,豈不是虧了?”
她便帶上了一絲潛藏着惡意的微笑,道:“哥哥初去北疆,也該自己帶隊,否則怎麼顯出誠意來呢?若隻派個管事的去,那些個軍爺,怕還要當我們有心怠慢呢。”
“這是自然的道理——你笑什麼?”
“哥哥人去了北疆,家中這許多産業,無人看管,又該怎麼是好?”素婉問。
蘇大爺差點兒咬到了舌頭!
她原是在這兒等着問呀,方才他說她死了男人,家下的産業便無人能管得住,言外之意是要她賣了産業給他,好讓他既能賺了錢,又能做一個勇救妹妹出水火的好哥哥。
這會兒就叫她反将一軍了!
他謹慎地盯着她,問:“你說怎麼好?”
素婉道:“我如今還不知自己有多大本事,但既然我能管好楊家的産業,那麼哥哥不在家時,蘇家的鋪子,我大約也能管個八成——我是哥哥的親妹妹,總該比那些個管事莊頭,更可信一點兒罷?”
蘇大爺其實是想說“不行”的。
管事莊頭固然與他沒有一滴血的牽連,卻都是他爹和他這麼多年來選中的忠心之人。
他妹妹再好,到底是個女流,先前又不肯将夫家剩下的一塊大餅送給他吃,顯然是已與他有了分别心的。
妹妹還真不一定比那些管事莊頭靠譜!
但,這話怎麼說呢?他還不想和惠娘反目呢。
“你才經營了楊家産業多久呢?”蘇大爺說,“你先做個二三年,若當真做得來,待我再出去時,再将家裡的産業,給你代管也不遲。”
素婉眨眨眼,露出很遺憾的表情,卻又十足倔強:“那就這麼說好了,哥哥你可不能诳我——我每年叫人,将家下鋪子田莊的獲益都列個單子給你瞧!若是做得好了,今後哥哥你出遠門時,産業便放心交給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