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想抓住那人,卻沒來得及便中了毒蠍攻擊。”
人養的妖獸,毒液便有可能與它生來就有的毒液不同。
若解不對,她也是要死的。
百歲峰的醫修弟子也沒了法子,沒有上頭的人發話,他甯可看人病死毒死,也不敢輕易動手,把人治死。
這事情就不能瞞住錦峰主,也不能不讓陸執、沈浣和素婉知曉。
四個人一道去看了那幸存的女修,出來時俱是臉色陰沉。
尤其是素婉。
她無比清晰地感到,那受傷的師妹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
多年之前,當她看着齊忌和龍螢村的村民們,在山路上對峙的時候——他的那條蛇,就是這樣的氣息。
那是百草潭裡生長的妖獸,才能養出的氣息。
“玉質,”錦峰主還是叫她的假名,“你怎麼看?”
“百草潭的東西,”她臉上繃着難堪神情,“齊忌的東西。”
她是百草潭出身的,這消息都放到外頭去了,自己宗門裡的人,還能不知道麼?
“你能解毒麼?”錦峰主便問。
素婉答不出來。
原身離開百草潭前,便是她娘親,也多是指點她積攢修為,卻不大教她術法。
正統修仙宗派,多是如此的:弟子們首先要修為充沛,再學術法,才算得上行穩緻遠。于他們看來,術法不過是細枝末節的東西——一個人的修為若是弱了,縱有再好的術法,也不可能操縱自如。
可是偏偏風雲忽變,原身的母親去世了,那些精深術法,她就學不到了。
更何況——就算是原身的娘親在這裡,她也不可能知道齊忌用法術升煉的毒該怎麼解啊!
在陸執和沈浣的目光中,素婉終究也隻能搖搖頭。
“沒辦法,若能殺了那毒蠍,取來内丹,或許能救。否則……”她的聲音慢慢輕了,低了,也慢了。
“那就殺了那毒蠍。”陸執道。
沈浣卻說:“殺那毒蠍,也要費功夫,便是我們今日動身去,也難說要找十數日——師妹又能撐多久?”
一片靜默裡,錦峰主慢慢道:“世上毒物所生之地,十步之内必然有能克其毒性的造物。百草潭裡既然能養出那東西,我想它也不能在宗門中橫行——玉質,你的功法或許……”
素婉愕然,她說:“師尊是要我把用百草潭的功法,修出的修為傳給她?我自己原也沒多少的,我已經許久都不曾修百草潭功法了。”
“便是有一分,也比沒有好。”沈浣勸道,“齊師妹,這是一條人命啊。更何況,她也是因為大夥兒都說你才是百草潭的正經千金才……”
聽到這話,素婉呼吸一屏。
她看了看沈浣,又看向陸執,再看向錦峰主。
“他是沖着我來的,他們是替我受害。”她說,“是嗎?”
錦峰主輕輕咳嗽了一聲:“這麼說也不對,玉質,殺傷我們弟子的是百草潭的人,不是你,此事不能怪你……”
“但如何不是因齊師妹而起?”陸執說。
他話音未落,連沈浣都皺了眉頭:“阿執,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難道齊師妹好好地在我們葵陽山住着,也該死嗎?是人家先來惹我們……”
“可人家為何要來惹我們?世上修仙宗派如過江之鲫,為何他們不去殺别人害别人?”
“你說這話又有什麼意思?莫不是還要齊師妹離開宗門嗎?!”沈浣一點兒也不怕,也提高了聲音。
隻是,他們二人看似在争吵,實則是極好的一唱一和。
素婉不願意用自己的修為替受傷的師妹續命,他們便提出一個更過分的要求:在被趕出師門和舍出修為之中,看她怎麼選?
一個宗派都不會輕易惹上另一個宗派,更況她若自己一個人出去,獨力求活,那隻有更難。
“玉質,救救她吧。”錦峰主很輕地說,“就當是為師拜托你……”
素婉咬了牙,恨聲道:“那若是他們又來呢?今日有一個師妹,安知明日是不是又有一個師弟?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難道就靠我這一點百草潭的修為,去救治這麼多人?”
“咱們也不能就這麼看着他們害人。”錦峰主立刻道,“她的傷勢穩定下來,你們就帶人出去,尋找那下手的人——我們葵陽山,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師尊,我今日耗了百草潭修為,若傷了實力,出去找人,遇得危險,又有誰能管我呢?”素婉也辦點兒不讓。
“你陸師兄沈師姐自然在你身邊!”
素婉冷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陸執面色漲紅,仿佛要說點兒什麼,卻被沈浣扯了衣袖,悄悄嘟哝幾句,硬是壓下了火氣。
素婉聽到裡頭有“果兒”“傷心”“為難”之類的。
是啊,讓她受委屈,果兒自然會傷心為難。
可傷心為難之後——若是事情已經沒有轉圜,難道還能為了已成定局的事情,和自己的親爹娘決裂嗎?
一切都那麼合情理。
她不能不去救那個受傷的師妹,也不能不和沈浣陸執一起出門尋找那隻毒蠍和操縱毒蠍的人。
隻是這一路自然是不能和睦的了。
随着他們一起的葵陽山弟子,也都将這一切瞧在眼中。
他們看到了,自然便要議論。
議論了,便難免會傳到别人耳朵裡去。
就有人喜洋洋地穿庭過院,跪在藤蔓遮蔽的木架下,恭聲道:“門主,依着這樣來,說不定他們自己便翻了臉。”
門主擡了眼,瞳子裡隐約生出妖異的青碧色。
“翻臉?不夠。”
“這還不夠?若是那陸沈夫婦,想将齊蘭章除掉……”
“那也不夠。”
“門主,那還要如何?”
“要他們相互殺起來。”門主臉上這才浮現出一點笑容,“那兩個,要死一個,齊蘭章,更是不能留。如此,葵陽山也是我囊中之物……”
恭肅地聽他說話的屬下,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門主雄才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