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巧舌如簧能哄走原身和他私奔的男人,他一定能編出一套鬼話來,糊弄所有人。
而原身雖然沒怎麼學過百草潭的正經本事,這些小夥伴們玩鬧時惡作劇的東西,倒也不至于解不開。
她從芥子袋裡取了符紙,心神凝定,指尖靈光閃耀。因這份專注,抱着貓的“楊世叔”和别人解說這定言咒的聲音,都仿佛隔了一層紗般模糊不清了。
可符文将成時,卻聽得耳畔炸開一聲“師妹小心!”
接着便是靈劍與什麼交擊的脆響,一個女人的悶哼——以及一個跌跌撞撞向後倒退幾步才站穩身形的人。
素婉定睛一看,那不是齊忌又是誰?
她還沒開口,替她擋了一擊的沈浣已然罵出了聲。
“狗賊!無恥偷襲了一回,今日還來第二回!”
他明明都受了傷了,還能打出這樣威力的一擊——她替師妹擋了一下,直震得靈劍嗡鳴,虎口綻破。
若打在沒有提防的素婉身上,隻怕她當場便活不成了!
這是用盡全力的一擊,這一下不成,之後他便真不成了!
沈浣罵完,抓緊時間瞪看素婉一眼:“玉質!快宰了他!”
哪裡還要她說,素婉早就把芥子袋裡的所有符咒都摸了出來,劈頭蓋臉地丢向齊忌了。
她一路上但凡有空就要畫符,為的就是這個時刻:齊忌那麼惜命,就算是面對面的對決,他也斷不會獨自一人上陣。
别看現在他身邊空蕩蕩的,隻消她的符咒飛過去,就一定會從天上地下冒出許多弟子來替他挨揍!
甚至這樣還不夠呢。
素婉丢過去的符咒,固然是每一張都沒有落空,全都打在了忽然閃閃發光的法陣上,她自己身邊,也不知何時冒出了許多百草潭的弟子。
齊忌的黨羽已經不多了,會在這般時候為他死戰的人物就更少。和素婉帶來的葵陽山女修們相比,實力還要落于下風的。
但架不住這戰鬥來得突然,一時之間,圍繞着崔鷹揚被綁着的那棵樹,光熾影繁,罵聲四起。
齊忌就在這樣的空檔中,把崔鷹揚提在了手中。
他的弟子們紛紛倒下時,他竟沒有離開,隻是看着素婉——或許也算是看着齊蘭章,眼神仿佛用毒液凍成的冰。
“你真的不認識他嗎?”他說。
素婉看着他扭着手指的左手,哧地一聲冷笑。
圍觀的衆人循着她目光望去,也都笑,有人大聲喊:“老楊,虧你講那定言咒時講得好,葵陽山的女娃娃不上當了!”
“楊世叔”面上帶笑,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捋着懷中白貓的毛。
那白貓也看着素婉和齊忌。
齊忌如何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看破,一時面上紅漲起來,手也微微顫抖。
他恨恨地瞧了崔鷹揚一眼!
這厮明明沒什麼修為,可卻不肯和他合作。這也便罷了,他都用上了定言咒,使他隻能反複訴說自己和“蘭章”的郎情妾意——他竟還能想出法子!
他盯着另一個女修說完這些話!
這不就坐實了是他齊忌強迫旁人作僞證來誣陷齊蘭章嗎?
他思索一二,掌中突然多出一把氣刃來。
這不是什麼繁難法術,即便是如今身受重傷的他也能迅速施行,可他也曉得,這一招,對齊蘭章也未必有用。
齊蘭章今日一句話也沒有對崔鷹揚說,她看着崔鷹揚的眼神也是那麼淡淡的,仿佛根本不認識他。
她對他,至少是沒有半點兒牽念了。
拿崔鷹揚來威脅齊蘭章,有用麼?
他沒有把握的,可是,當他把氣刃抵在崔鷹揚脖子上時,素婉仿佛想起了什麼,她眼睛忽然瞪圓了。
莫非有用?
齊忌心下一喜,益發放狠了聲音:“你若是不肯退去,我當下就殺了他——你要眼睜睜看着他去死嗎?”
但齊蘭章卻恢複了先時油鹽不進的神色,冷笑一聲,道:“他就是你口中說的,我那個棄暗投明的情夫嗎?你盡管去殺他,反正他是投奔你的人,和你這種狗賊沆瀣一氣的,能是什麼好人?”
齊忌臉上神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他大約是太急了,竟然忘記了,崔鷹揚應該是他的人。
而齊蘭章又說了:“不過也無妨,看你把他打成這樣捆在這裡,想來你們早已反目成仇,互相咬出一嘴毛了罷?”
那些看熱鬧的人就笑,聲音很大,足以讓百草潭這地界裡所有的鳥獸蟲魚都聽到。
“你殺殺看啊。”齊蘭章還在說。
齊忌看不出“齊蘭章”說這話時有多麼想哭——原身的情緒已然失控了,她心中翻騰着過去他們相知相戀的種種,也翻騰着他囚禁她虐待她的種種。
更有方才他盯着青蘭說出那些話時的情景。
有了他那些話,誰也不會懷疑她了!
他是個愛她的混蛋,還是個不愛她的好人?
現在的他是這樣的,傷害她的那個他,又是怎麼想的?
這樣好的他,當初怎麼會忍心傷害她呢?
她被這些問題纏得心思蕪亂,迷惑而失措。
但素婉還能控制這身體。
她不在乎愛不愛,愛這樣麻煩的事情,可以等蘭章自己接手這身體後再去考慮。
她抓緊時間發動了種在齊忌氣海中的那顆“種子”。
本來早就該動手的!偏偏耽誤了這麼一會兒,齊忌才翻出那麼一把氣刃來。
但氣刃有沒有用呢?素婉盯着齊忌的手看,看他哆嗦着,猛然将氣刃往前一送。
無事發生。
“你的修為不能用了,是不是?别怕。”素婉的心放回了腔子裡,她說,“反正你也快死了,往後再也用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