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願意将兒子留在亦勒部!
有了這樣的全力配合,婚事自然是非常順利的。
在他們訂婚的宴席上,無論是哪個部落的賀客,面上都是熱切的笑容,仿佛他們都很贊同這門好親事。
就連辛赫爾也沒有露出任何失态的神色,至于明安特人的首領和阿檀的親兄長——他們更是喝了個爛醉。
大家都很快樂!都覺得這樁婚事必将幫助他們實現雄心壯志,走向成功的人生!
但素婉默默從充滿酒肉氣息的大帳中走出去了。
草原的夜風已經涼了,吹在身上,叫人忍不住哆嗦一下。
這不是一個多麼好的地方……在這裡,環境太苛酷,生存也太艱難。
可即便如此,腳下的大地仍然值得人們用全部智慧和生機彼此絞殺。
歡宴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逐漸沉默,諸部帶來的奴仆們則在他們各自的營地裡走動,随着他們移動的火把,就像是落在大地上的星辰。
“真熱鬧,也許南國的大城也就是這樣罷——我都快忘了這地方冬天時是什麼樣了。”她輕聲說。
她身後跟着的阿檀就低聲接話:“冬天麼?那會兒這片地方,隻有寒風呼嘯,什麼也沒有。這裡的地形太平了,冬天沒法擋風,雪又太厚,不能放牧……”
“要是冬天再也不會來就好了啊。”素婉說。
“是啊。”
這樣沒有意思的話,她們兩人都隻是随便說說,散開的音節落在馬蹄下,有時會驚起白翎雀,撲騰起來怒沖沖地罵幾句。
但不知什麼時候,阿檀突然把馬勒住了:“小主子,别走了。”
素婉一怔:“怎麼?”
“前頭是阿勒戈部的營地。”阿檀的聲音更低了,“不對。”
素婉從她的聲音中品到了一絲不尋常的不安。
阿檀是從十三歲就在戰場上厮殺的戰士,她不比貴族武士,出身卑微的她,一向是得沖在最前頭的。
她對危險的感知力也就更強。
“有什麼不對?”素婉的聲音也低了。
“會盟明明三日後才結束,但他們已經在收營了。”阿檀說,“我昨天帶着人巡邏時,他們還有七十多個氈帳,如今——”
如今稀稀拉拉,隻剩下不到三十頂帳了。
“今天有提前離開的人嗎?”素婉問。
“沒有人說要提前離開。”
“他們偷偷派了一些人先走?沒必要啊……”
阿檀抿抿嘴唇:“小主子,我不該說這個,我是您的衛護,因此而聽到的所有東西,我都該當聽不懂才是。但是——但是那天你們在大首領的帳中說的話……”
“怎麼?”
“主子們懷疑阿勒戈部落會倒向塔古部,卻沒說,阿勒戈部在我們聯盟的東北角,而塔古部要往西南越過流沙地。他們要與塔古部結盟,就要先越過我們兩部的邊境,再走很長的路,才能到達我們和塔古部的交界處。這條路太長了,若要走完全程,很難不被發現罷。”
素婉霍然回頭,她和阿檀都沒有打火把,然而天上月光如銀,照在阿檀那張平淡的面容上,照着她鎖起的眉和憂色滿滿的棕色眼睛。
“你是說,他們或許借此機會,派人悄悄往……”
“噓!”阿檀竟然不顧尊卑地制止了素婉的問題,“他們的營地開門了!”
素婉立時去看。
她的眼神很好,好得她不可能看錯——
從阿勒戈部落的營地裡離開的,全都是穿着輕甲的青壯年戰士。
他們排成一條蜿蜒的河流,在月光下的草地上,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來會盟的阿勒戈人裡有這麼多兵士嗎?素婉驚愕地想,她發現自己全然沒有這樣的印象。
這樣看來,在這裡,也隻有亦勒部才有能和他們抗衡的兵力——而亦勒部毫無準備。
他們要去哪兒?
如果隻是想趁機越過邊境去塔古部的話,目前倒是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可如果不是去塔古部呢?若要去求盟友,怎麼可能隻派這麼些兵丁呢,總得有個貴族頭領在呀。
“大營的西南邊……是獵場,明日阿爺要帶各部首領們去狩獵的。”素婉緊緊抓住馬鞍前鞽,她覺得自己已經很接近那個可能正确的答案。
阿檀瞬時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眼眸亮得像藏了兩顆寒星:“他們想在那邊埋伏誰嗎——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