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通吼完,氣沖沖出去找了創可貼裹上,回來見男人還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緊皺着眉頭,臉色青黑,後知後覺出恐懼,咽了咽唾沫,找補道:“大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我一個人住慣了,還沒适應屋裡還有個你,你突然湊那麼近,我要是沒拿穩刀,掉你腳上了怎麼辦?”
男人眉毛耷拉下來,低低“嗯”了一聲。
白予樂抿了抿嘴,拿起鴨蛋磕了幾下,不切了,打算直接剝。
“大哥,你回屋注意吧,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行。”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叫什麼?”
白予樂低頭剝着鴨蛋,手背一推鏡框,笑着說:“你叫我小白就行。”
“小白,小白。”男人咀嚼着舌尖上那輕巧的字眼,好像如獲至寶似的,語氣欣然,“小白……”
被點名了好幾遍的白予樂尬笑兩聲,把鴨蛋丢進鍋裡,用鏟子碾碎,一通亂嚼,鹹蛋蝦仁粥就做好了。
白予樂盛了兩碗,讓男人回屋慢慢吃,自己得上櫃台邊吃邊看店,男人卻不肯,隻好另給支了個凳子在櫃台後。
吃完了,男人也不願意回屋躺着,白予樂隻好讓他坐自己那張搖椅,把水盆搬過來,往裡面丢了個沒拆封的冰棍,擰毛巾敷在他頭上,便說:“正好,大哥,你幫我看會兒店,我去看看雪球。”
男人皺眉道:“雪球?”
“就是我的貓,叫雪球。”
男人點點頭,白予樂便上後頭去了,趴在門口的小卷兒鬼鬼祟祟溜到倉庫口看了看,小碎步跑到男人面前,使勁扒拉着他,示意火腿腸的方向。
他想了想,揚聲喊:“小白——”
小卷兒撲起來使勁蹬他的腿,看着挺急的。
幾步小跑,白予樂探出頭:“怎麼了?”
“我可以吃火腿腸嗎?”
白予樂一推眼鏡,笑笑說:“你吃呗,想吃啥自己拿。”說完便縮回去了。
男人起身拿了兩根火腿腸,咬開掰了幾截攤開手掌,小卷兒搖着尾巴吃了個幹淨,舔着嘴巴一臉崇拜,熱情地爬到男人膝蓋上讓随便摸。
等白予樂出來,隻見男人躺在搖椅上,閉目像是眯着了,小卷兒趴在男人胸前,悠悠搖着尾巴。
“小卷兒,下來。”白予樂壓低聲音訓斥。
男人聞言睜開眼睛,白予樂解釋道:“它愛到處跑,身上髒。”
“沒關系。”男人低聲回答。
白予樂有點意外。男人長得很硬朗,沒表情的時候習慣性皺着點眉,看着兇,沒想到還挺喜歡小動物的。
作為一個獸醫,他對喜歡小動物的人總是會多點好感。
白予樂拿了包琥珀核桃,拖過凳子,坐下來邊看電視邊吃,看完一集電視劇,也快十二點了,站起身擦擦手,把男人額頭的毛巾取下來,用耳溫槍測了測,體溫下降了些。
“大哥你餓不餓?”
男人搖搖頭,白予樂又坐回來:“那咱們晚點吃午飯,我也不太餓。”
白天路上人少,小卷兒也出去玩了,店裡隻有放電視劇的聲音,午後的陽光射進店裡,室内明亮而溫暖。
男人盯着電門玻璃上炫目的陽光,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如果可以一直待在這裡,就更好了。
晚上睡覺之前,白予樂又給男人測了一次體溫,确認燒已經退下來,才爬上閣樓去睡覺。
第二天他是讓樓下的噴嚏聲吵醒的,一看鬧鐘才七點,連忙眯着眼睛爬下樓。
男人已經起來了,店門也打開了,正坐在櫃台後,見他下來,捂着嘴悶住咳嗽,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幾張鈔票。
“你賣的?”白予樂拿起錢數了數,不敢置信道:“賣什麼了這麼多?”
“那個。”男人聲音沙啞,指了指門口放口香糖槟榔避孕套的貨架,又指了指背後的煙櫃上等中華,“還有咳咳——這個,賣了兩條。”
平時這個點,别說人了,鬼都沒幾個。
白予樂想不通:真奇了怪了,難道這家夥屬貔貅的,招财?
“啊嘁——”男人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握着抽紙擤得雙眼通紅。
白予樂一拍腦門,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繞進櫃台,摸了摸他的腦門,拿起手電說:“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今天怎麼還嚴重了?嗓子疼嗎?張嘴我看看,啊——”
男人仰頭乖乖張開嘴,汪着眼淚花望着他。
白予樂照着手電看了看,啧道:“都充血了。”
思索片刻,白予樂從貨架上掏了瓶脈動,放在櫃台上。
“别使勁咳,嗓子不舒服就喝點潤潤,你就在家看店别亂跑,我上藥店給你配點藥。”
白予樂穿上外套就走了,男人卻久久回不過神來,呆呆坐在櫃台後望着門口。
剛剛……他說了“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