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不問他幹嘛,乖乖讓擺弄。
白予樂采完一管子血就出去了,上隔壁屋開了血液分析儀。
他俯身撐着桌子,思考着措辭。男人肯定又會不願意去醫院,但現在的症狀,明顯比昨天嚴重得多。
等待分析結果期間,他又仔細詢問了男人症狀,對方嗓子啞得隻能發出氣聲,白予樂連聽帶猜,才得知對方發了一晚上燒。
“那你怎麼不叫我?”
男人氣聲嘶啞得都快吐信子了,表情卻無辜得要命:“叫了,你走了。”
原來是叫了,但聲音全啞了,又起不來身,白予樂壓根沒聽見,那會兒白予樂開門,他發不出聲音,努力摸到拖鞋丢到門上,誰知道白予樂掉頭就走。
“這不是昨天——”白予樂頓了頓,腦袋勾下去,“我以為你還生我氣呢……”
後腦勺覆上片厚重的火熱,白予樂頭側輕輕撞上來團毛刺刺的硬物,男人一手握着他的後頸,低頭蹭了蹭他的頭發,骨頭裡傳過來發絲摩擦的沙沙聲。
“沒生氣。”
白予樂肩膀一顫,下意識想縮起來,支高的肩碰到男人的手臂,那條粗壯高溫的手臂壓下來,隔着衣料沉甸甸發燙。
男人略側過臉,額角依靠着他的腦袋。白予樂身體瞬間僵住,睫毛抖了抖,擡起眼睛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除了爸媽,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不避不躲地觀察别人的臉。
男人的皮膚不算光滑,高聳的眉骨上密生着兩道烏黑的濃眉,眼眶因還有些浮腫,眼皮上斜斜的細褶有些不明顯。
由于男人閉着眼,視覺中心不得不集中在鼻子。帶着疤的鼻骨直而粗,像一把不需要劍鞘保護的巨阙,隻是立在那裡,就讓人感受到主人堅不可摧的強悍。
白予樂目光往下一撇,見對方突出的喉頭不斷滾動着,像是在隐忍着咳嗽。
他别開臉,借口去看血液分析是否完成,勾着身子從男人手臂底下退出來。
白血球數目很高,炎症是跑不了了。
拿着報告單子,白予樂感覺自己底氣多了許多,闊步折回辦公室。
男人安靜地坐在床上,一隻手還端着水杯。
“大哥。”白予樂蹲下來,展開那張報告單子,認真道:“你現在身體有明顯炎症,但是你也看到了,我這裡條件有限,沒法确認是你這個炎症是因為普通感冒,還是你可能有内傷。”
男人目光掠過報告單頂部“樂寵動物診所”字眼,随後望向白予樂,示意他繼續說。
“咱們最好還是去醫院看一下。”白予樂見男人眉頭瞬間皺緊,擡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說:“我知道你不想抛頭露面,就去最近的小診所,先打個退燒針,把燒降下來,要挂水就拿回來挂,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了。”
男人盯着他白皙俊秀的臉,也沒注意他叽裡咕噜在說什麼,隻聽見說要回來,便點點頭,以示都聽他的。
今天又降溫了,兩人都嚴嚴實實裹上厚衣服,白予樂給男人又加了條圍巾,一來防風,二來蒙面,收拾好就出發。
好在家樂超市門口就是十字路口,雖然荒涼,也算車來車往的必經之地,兩人擠在一起等了七八分鐘,攔下一輛出租車。
白予樂生病都上市醫院,小診所還真不常去,因此隻報了個繁華點的街道名字。
過去大概二十分鐘,路上司機聽見男人咳嗽劇烈,不聲不響把前面車窗開到最大,白予樂沒說什麼,隻把男人脖子上的米色圍巾拉起來,包住腦袋盡量擋點風。
下了車,兩人跟環衛工打聽了附近哪有診所,頂風走了一段路,終于找到了地方。
還不到八點半,診所已經開了門,但隻有個穿着舊毛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馬路邊打太極,見兩人往裡走,中年人轉頭擺着螳螂拳指着他倆喊:“幹嘛的你們?”
白予樂忙不疊回答:“看病。”
“哦,先坐吧,馬上。”中年人收手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白大褂套上,施施然坐在了玻璃辦公桌後。
“誰看病?”
白予樂把男人按坐下:“他。”
大夫一邊歸置着桌面的雜物,一邊打量着白予樂說:“面生啊小夥子,頭一回來?”
“是,我們剛搬來這才,”白予樂點着頭回答:“他這兩天一直咳嗽發燒,今天嗓子都說不出話了,痰裡還有血絲。”
大夫又打量桌對面的人,見其一身紅衣裳,白頭巾包着臉,隻露出一雙恹恹垂着的大眼,佝偻着身子。又見白予樂眉清目秀,瘦高個子,和這人緊緊挨着,很是親密的樣子,想來小馬拉大車也是常有的,随口道:“這你什麼人?你媳婦?眼睛上傷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