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嗎？

維克的詢問在令季的耳邊回蕩。

這讓令季的心跳得更快，本能地挪開視線。

也是這時，他看見身下色彩鮮豔的地闆。

盯着那奢華的地闆，令季猛然想起他和維克當前是在星期日的公館内，這裡屬于私人場合，并且砂金和真理醫生随時會回來……

令季頓時感到尴尬，他明白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來打破逐漸變得奇怪的氣氛。

而回答維克的問題是最簡單的方案。

偏偏令季不想回答那個問題，因為他能感覺出來維克不是像是以前一樣單純地問一問，反而是故意的。

如此一來，作為讓他心跳加速的罪魁禍首，維克的行為在令季看來多少有點得寸進尺了。

不過令季也知道自己平時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在很多事情上同樣會得寸進尺。隻是他做得比較隐秘，維克通常看不出來。

而在這一前提下，令季認為指責維克的行為是一種雙标。

但不說點什麼又不行。

在左右為難中，令季再看等待自己回複的維克，逃避心理瞬間萌發，他特别想發生點什麼意外情況，好讓他能擺脫當前的困境。

如同有星神聽到令季的祈禱。

在他的想法誕生的下一秒，砂金的聲音冒出來。

“兩位可以出來了。”

令季當即回過神，小聲接話，“他在叫我們。”說話間他順便推了一把維克，提醒他趕緊讓讓。

這很合理，維克順勢起身。

令季松了口氣，也趕緊站起來，主動對着站在沙盤旁邊的砂金打招呼。

位于的砂金感受到從旁邊傳來的響動，他調換視線去向令季和維克所在的方向。

此時維克也看向砂金。

隻是區别于令季，維克沒有第一時間和砂金說話，而是默默地将目光放在和砂金說話的令季身上。雖未點明，但是他隐約能察覺出令季剛才是抓住機會，來岔開話題。

維克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太對。

快速的複盤他剛剛的行動，維克忽然發覺他提出問題的時機很不合适。

在那麼緊張的時刻，他不該突兀地問出那種暧昧的話。

無聲地記下這點，随後維克裝作什麼都沒一樣抱起那隻小熊和令季一同走下樓梯與砂金會合。

“看來那名愚者沒有愚弄我。”砂金迎上走來的令季和維克，用輕快的語氣說道，“你們果然來了。”

“你見到了花火？”維克好奇地問。

砂金點點頭，坦誠道：“對，她給了我一些提示，比如讓我和啞巴做朋友以及找兩名觀衆。”

“還真是别緻的提示。”令季客氣地評價。

一旁的維克則在思索片刻後問道：“是指它嗎？”

砂金和令季沒預料到維克會這麼問，他們皆微微低頭，去看在維克懷裡呼呼大睡的小熊。

這下令季不禁感到愧疚，他下樓太急都忘了小熊的事。

好在小熊隻是沉睡，沒有表達任何意見。

而砂金同樣沒發現令季一閃而過的異常，他對着小熊觀察了足足半分鐘，接着笑了。

“可能吧，你們的小熊很符合啞巴朋友的标準。”砂金一派輕松地說。

“嗯，它在沉睡，無法說話。”維克随意地接了一句。

砂金眨了眨眼。

然後他又笑了兩聲，并用含帶笑意的聲音調侃般地反駁，“有時候也并非如此，說不定她會說夢話。”在夢話上，他加上了重音。

“我們現在就在夢中。”回過神的令季提示砂金别忘了他們此刻正是身處夢境裡。

匹諾康尼的夢境世界是幾乎與現實無異，但是夢終究是夢。在令季看來，砂金不應該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在夢境裡提到夢話，因為嚴格來說，他們現在交流其實也算作‘夢話’。

不進行分辨，可能會弄混現實與夢的距離。

令季不覺得那是好事。

一旁砂金自然也明白，他先是謝過令季的好意，随即他搖了搖頭，暗示一般的解釋：“是啊，我忘了在這種清醒的夢裡，大家可說不出真正的夢話。”

清醒的夢。

令季和維克幾乎同一時間捕捉到這一關鍵詞。

“還有不清醒的夢？”令季先一步問道。

維克聽見令季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他沒再多言，轉而再次回憶有關匹諾康尼的情報。

他又想到黃泉。

作為虛無的‘令使’，她肯定有重要的戲份。

問題是從目前他知曉的黃泉情報來分析，維克找不出她出場的原因。

在排除掉所有已知選項以後，就隻能從未知選項裡尋找答案，比如砂金暗示的不清醒的夢境。

砂金很慷慨，他很快就向他們分享了一則重要信息。

“我認為匹諾康尼所想要隐藏的‘秘密’就在不清醒的夢中。”砂金壓低聲音，“兩位朋友，有興趣去克勞克影視樂園當一次觀衆嗎？”

“花火也是讓我們當觀衆。”維克淡淡地告知砂金。

砂金一點都不驚訝，反倒是一臉了然的打趣：“果不其然，我的朋友，我猜你們出現在這裡是那位愚者的手筆。”随即他話鋒一轉，“我想除了觀衆，她也提到過演出之類的話吧。”

“對，她是說過為我們留了最好的觀看演出位置。”令季結合所有的信息分析，“現在看來，那個好位置貌似不是這座公館。”

“這裡隻是開場，不是真正的表演現場。”砂金提到表演現場時又揚起笑容。

令季看他這勝券在握的樣子，越發好奇他掌握了何種情報，要用哪種演出讓管理匹諾康尼的家族不得不和星際和平公司商談。

并且令季不認為隻有自己好奇，在他身邊的維克同樣也想知道。

這大概就是花火想要的結果，一步步把他們引導進正确的表演現場，那樣就能在必要的時刻出手，保證演出是她所想要的發展。

他們不可能拒絕。

因為他們的好奇心已燃起來了。

“我們會去克勞克影視樂園。”

在令季得出結論時，維克十分默契地把與結論對應的答案一同告訴砂金，“但我們不會輕易出手。”

“沒問題，作為觀衆，貿然幹預表演也是對演員的不尊重不是嗎？”砂金語氣輕松地問道。

維克嗯了一聲作為回複。

“那我們先過去。”令季說着看向封閉的門，“你的同伴應該也快回來了。”

“他去找補全沙盤入口的零件了，說起來，你們是怎麼進入到沙盤裡的？”砂金趁着最後的聊天的時間，把他最初的疑問講出。

他接觸過花火，對方告知了他如何觀察歡愉的氣息，所以他通過沙盤裡殘留的印記，确認令季和維克也來到了公館。

但他想不出維克和令季怎麼到沙盤裡的。

難道是還有不用零件就能進入到沙盤裡的方法？砂金想着，用那雙彩色的眸子望向令季和維克。

“是我用歡愉的力量修補了缺口。”維克略有些沮喪地回答了砂金的問題，現在他知道了，他的解密思路是錯的。

令季和砂金停了出來，他們都擡了擡嘴角。

雖然在笑，但是他們都好心地沒有戳穿維克的失落。

其中令季在笑過以後主動提出去克勞克影視樂園。

“在上一個房間，有一扇門，隻要能打開那扇門，就能離開公館。”砂金指出另一條出去的路。

為讓令季和維克放心，他在說完後不忘補充，“不用擔心會别人發現，這裡除了星期日先生外沒有其他人，就算有，過不了多久，那些人的注意力也都會在我身上。”

“你在發現我們以後，就想到這些。”令季聽罷笃定道，很明顯，砂金在看到他們的蹤迹後，就認定他們會成為觀衆。

被點透心思的砂金不做反駁。

這時另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維克和令季默契得沒再對砂金說什麼，快速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通往放置隐夜鸫房間門被輕易打開。

趕在找到零件的真理醫生回來前，兩人離開了放置沙盤的房間。

來時的走廊再度展現在眼前。

令季與維克沒有多看，他們先沿着走廊，返回放置隐夜鸫房間。

當回到曾經經過的房間，維克去尋找離開的門，令季則抱回小熊，留在入口處觀察，防止有其他人忽然進來。

在放風時，令季百無聊賴的打量房間内的隐夜鸫，回憶不久前他和維克來到此地，對方提起了解密，然後到了放置沙盤的房間，他們就真的去解密。

可惜解密的方法錯了。

不過也正常，他們缺少最重要的零件。

這也是他判斷真正的表演現場不在此地的理由之一。

令季整合當前已知的線索，越發肯定花火引他們到公館是為了和砂金見面，不是看表演。因為假如此地有花火為他們預留的觀看位置，那就不該在他們通往觀衆席的路上設卡。

就像是那間放置隐夜鸫房間門一樣，他們輕松通過，砂金和他的同伴卻要解密。

分析當前的發展，令季看向維克離開的方向，準備等他回來就和他好好聊一聊‘演出’的事情。

可還沒想好要怎麼說，有人影某個隐夜鸫後面出現。

令季當即警惕。

隻見維克從憑空出現的門内走出。

“必須從對應的隐夜鸫身後走出，我們才能順利離開。”維克邊說邊去看眼前的隐夜鸫在哪個位置。

看清是維克，令季放松下來，他走過去笑着問道：“你又去解密了？”

“差不多，我找到了正确的隐夜鸫。”維克指向對面，同時他對令季展示一枚鑰匙。

令季心領神會，馬上抱着小熊和維克走向那隻隐夜鸫。

來到隐夜鸫身後，令季才發現它們背面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扇門。

“夢境還真是神奇。”令季由衷感歎。

“嗯，我打開一扇門後看到了砂金，他正在和星期日對峙，沒有發現我們。”維克走進代表出口的門說道，“不過真理醫生發現了。”

“他揭穿你了嗎？”令季追問。

維克搖搖頭，告知令季，真理醫生裝作看不到他。

一聽真理醫生沒去揭穿維克，令季心中有了答案，“他早就知道砂金和我們見面，甚至那片不清醒的夢他也已經知道是對應什麼。”

“星期日來和砂金見面，也是和那片不清醒的空間有關系。”維克想到什麼補充，“他和知更鳥是兄妹，現在知更鳥出意外，他不會置之不理。”

令季點點頭，總結道：“也就是說，現在的關鍵就是弄清楚所謂不清醒的夢究竟是指向什麼，砂金又要用哪種辦法讓它暴露在衆人眼前。”

此話一出，維克沉默片刻。

幾秒後，他冷不丁地提出另一種構想，“這是砂金想要我們幫忙的真正原因，憑借他的力量，他無法揭開不清醒的夢，這個關乎匹諾康尼存在的秘密。”

在交談中，砂金請他們對匹諾康尼展現興趣，都是掩護和試探。

他們真的展現出對匹諾康尼的興趣最好，被拒絕了，砂金也沒損失。甚至往深處想，在拒絕後，再請他們再在暗中做點事情，他們更有可能答應。

而維克記得他和令季也确實給出了會盡力幫忙的承諾。

那大概才是砂金想要的。

意識到到這一點，維克對身邊若有所思的令季補充：“如果黃泉不出手，他會讓我們出手。”

這大概也是砂金告訴穹有關黃泉身份的原因，他要讓穹等人接觸黃泉，把她引過來。

穹等人查到最後，一定會去找砂金。

目前來說，解開所有謎題的關鍵都在砂金身上。

維克這下也更加好奇砂金要做什麼了。

與他同行的令季更是感慨：“還真是一環套一環。”說罷他又提出新的疑問，“星期日為什麼要見砂金？”

“作為匹諾康尼的管理者，星期日是最不想讓匹諾康尼被推上風口浪尖的人，如果是為了知更鳥，那他為什麼要找砂金，不是自己調查？”

一連兩個問題把維克問住，在思索片刻後，他給出否認的答案。

對于星期日和砂金的見面他僅是在解密尋找離開公館的方法時，誤入了現場，具體他們談了什麼，他完全不清楚。

好在令季不在意答案。

認真想了一會，當代表出去的一扇門在幽深走廊的盡頭，令季就将疑問抛之腦後。

維克用解密得到的鑰匙順利打開那扇門。

門外是樓與樓之間縫隙形成的小路，花火外表的娃娃和造型别緻的按鈕正靜靜躺在牆根處。

“克勞克影視樂園确實是真正進行演出的地方。”令季望着花火娃娃和按鈕笑道。

維克撿起娃娃和按鈕回複：“花火或許不知道。”

“你是說花火知道砂金有一場計劃，但她不知在哪裡實行？”令季更詳細的問。

“對。”維克給出肯定的答案，“所以她才讓我們來到公館。”砂金見到他們，一定會告訴他們自己定好的表演現場，因為他們是他計劃的備選方案。

“接下來砂金會再去找花火再聊一聊，确認他的計劃是不是萬無一失。”說到出萬無一失那個詞時，令季皺了皺眉頭，他發覺砂金當前是在走鋼絲。

砂金知曉了匹諾康尼的秘密，那片不清醒的夢。但憑借他的力量無法向世人揭開秘密，也無法保證這個秘密真的能成為星際和平公司收服匹諾康尼的關鍵。

本質上砂金是在賭，是在走一步看一步。

甚至更進一步，令季覺得砂金認為最差的結局也就是他作為星際和平公司的高管在匹諾康尼出意外，讓公司有幹涉匹諾康尼有的理由。

這份犧牲精神使令季忍不住想對維克說，能當上公司高管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砂金的計劃但凡換一個人來執行，十有八九就會出岔子。因為這完全是把自己押上賭桌，稍有遲疑，計劃立刻全盤崩潰。

一瞬間，令季好奇砂金為何會如此拼命。

于是他催促對着娃娃和按鈕研究的維克快點去克勞克影視樂園。

“好。”維克想都沒想地答應，反正他通過花火的娃娃和那枚可疑的按鈕也找不出有用的信息。

說不定這個按鈕和娃娃都是花火的惡作劇。維克這麼想着，随意把娃娃和按鈕都收了起來，與早就等不下去的令季趕往克勞克影視樂園。

然後他們發現由于假面愚者在背後推波助瀾，尋找小熊已然成為匹諾康尼的熱門活動。

尤其是令季還是狐人的外表，當他們來到人多的地方，不停地有人來搭讪，問抱着小熊的令季是不是紅透星際網絡的狐人。

有些膽子大的人甚至還想要摸摸小熊和令季用于僞裝的耳朵和尾巴。

雖然令季都拒絕了，但是維克仍感郁悶，這也導緻他暗中更改路線，逐漸從走大道到抄小路。

更改路線令他們花費了不少時間才趕到克勞克影視樂園。

在接近克勞克影視樂園時，維克和令季同時收到穹發的消息。

穹：還好嗎？

穹：你們一直沒在群裡發消息，大家很擔心。

看完消息，令季和維克默契的同時打開星穹列車一家人的群聊。

在裡面他們果然看到了很多消息，從瓦.爾.特讓大家放心，黃泉是站在他們這一邊到姬子确認匹諾康尼藏大秘密，提醒大家接下來的行動要謹慎。

“隻有我們沒把調查的結果發到群裡。”令季讀完無奈道。

“我來回複。”維克主動接話。

令季想了想拒絕，“還是我來吧，這邊有很多巡邏的人，我盯不過來。”普通的放風他能應付，但戒備這麼多人，還是經常成為救世主的維克更有經驗。

而維克掃了眼不遠處的獵犬家系成員，不再多言，回了聲好，就從令季懷裡抱過小熊。

空出手的令季立刻對自把他們對砂金的調查一一發到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