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暑期合宿最後變得有些超出預期的刺激，但因為有殺老師在回來的那一天專門一個個夜訪确定學生們都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烏間惟臣也算是放下了心。

反倒是烏間自己遇到了一點麻煩。

跟着學生們從沖繩島回來的當天晚上，還沒來得及休息他一回到防衛省的辦公室就着手開始打要給上司的報告。

烏間多花了些時間，再三确定自己這份隐去了沢田綱吉身份和特殊能力的報告沒問題後，才在淩晨時保存，準備将這份細寫着E班學生們在合宿時的暗殺計畫與後面發生的意外事件的報告發出去。

「阿綱說得沒錯，你确實是一位很棒又負責任的老師。」一個稚嫩的聲音出現在他這件根本無窗戶的，僅有一扇門能做出入口的辦公室中「不枉我特意跑這一趟。」

Reborn的身影從他檔案櫃上跳下來，「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透露一點阿綱的不正常，不然你下學期一定會失去待在E班權利。」

看見自己的辦公室突然多了一個人，烏間惟臣雖然有些錯愕，但面上努力控制了沒有露出太多的情緒。他強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話題上。

「什麼意思？」

「相信你很明白，這次在沖繩離島的那些人不隻有針對那隻章魚的，同時也有針對我學生的。」Reborn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點入主題「那是三個裡世界勢力的聯盟。有一個隻是雇傭倒也不用太擔心，但是另外兩勢力的其中之一有高層人員的家屬從政。」

烏間惟臣是個聰明人。 Reborn隻是稍微挑明了那些人的背景，他便想明白了。

若真的讓他将手中這份的報告交上去，上面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們便能猜到烏間惟臣對彭格列是知情的，更會知道他其實有意維護沢田綱吉。

畢竟沢田綱吉這次在普久間殿上旅館确實暴露了不少。防衛省可以不知情，但那幾位來自裡世界的對手卻不會忘記。

那麼烏間惟臣必然會成為一些人行動上的絆腳石。如果烏間連行動報告都會選擇性隐瞞，就算其他報告真的屬實那些人也不會再相信。與其讓一個會維護他們目标的人占着E班副班主任以及看管者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地将這塊絆腳石調離，将烏間趕得遠遠的并讓他再也找不到機會接觸此次案件。

想到這裡，男人有些惱火地捶了一下桌面。

說起來也是了，怎麼會這麼剛好在E班準備要去沖繩離島後就有人早早設計好人員并埋伏在那？這層可能性他竟然沒有想透。

「六月份那個家族的人就開始接觸鷹岡明，也是那家族，在你當初忙不過來申請援手時特意将鷹岡明提名再塞進E班的。」Reborn悠閑地說，對烏間的态度視若無睹「不然你以為就那蠢貨，真的可以順利卷走防衛省那麼大一筆資金？自然是有人慫恿着鷹岡要把他推去做出頭鳥的。」

講到這裡嬰兒殺手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不屑地嗤笑一聲：「不過這位前防衛省精英也是個神人啊，資源資金都擺到了他面前還能把自己玩成這樣。」

「......」烏間惟臣沒有開口接話，對這位前同事他是很不喜，但鷹岡已經送進監護所，他也不願再多說什麼。

其實認真想想，若不是八月刊登的那份暗殺榜被Varia注意到，導緻那組揭榜人直接撞到斯庫瓦羅的手上，也許鷹岡明在沖繩島的失敗不會來的那麼快，E班的遇到的麻煩或許會更多更棘手。

但在Reborn看來，鷹岡手握着這麼充足的資源，還有人特意給他鋪路的情況能把自己玩得崩潰并送進監護所......讓嬰兒殺手真的想不通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烏間惟臣看向自己電腦銀幕上的報告，有些不是滋味的抿唇，到底也沒再說什麼。

這些彎彎繞繞隻要他能意識到上面的人跟裡世界是有關系的也能想透，但身為一名受過嚴厲訓練的軍人，他實在太習慣服從上頭的指示。許多時候在任務中，就算會覺得命令奇怪，他也隻在自己能力與命令可接受得範圍内才會盡可能去幫助其他人，卻從沒有去質疑或反抗上司決定的念頭，或者他質疑過但沒有堅持下去。

而Reborn特意在報告寫完以後才出現，何嘗沒有存了一分試探自己的意思？說到底，這位殺手怎麼可能會真正放心讓他的學生在防衛省的要員手下學習？ Reborn選在這個時機，就是要确認烏間惟臣的立場是否真的靠近學生多一點，又或者他會不會為了國家或是自己的未來便直接将沢田綱吉的名字報上去。

畢竟掌握住了彭格列這個裡世界龍頭的繼承人，就像将一個人的要害握在自己手心裡，總是可以讓彭格列因為這點做出一些妥協。更何況烏間惟臣才在不久前親眼見識過這位繼承人手中握有多麼強悍的力量，但凡有野心的都不會錯過這點。

若是自己這次沒有遵從本心選擇維護沢田綱吉，而是以大局為重将他的身分一并報上去......Reborn或許根本不會費心出來提醒他了，還可能會認為這個人無法合作轉而自己暗地裡動手腳，換一個方式保護他的學生并順水推舟的讓烏間惟臣直接離開E班。

Reborn也順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眼他的銀幕桌面，誠然這樣的試探确實是挺傷人，特别是對方确實沒什麼惡意的情況下，但他不會因為自己的謹慎就向男子緻歉。十幾年來的殺手生涯，就是這樣小細節的謹慎不知道讓他成功回避多少次的危機。現世上道貌岸然，表裡不一的僞君子還少嗎？誰知道十幾年的好朋友會不會在下次見面時為了利益捅你一刀，更何況是這樣隻了解不到半年、見不超過兩面的人？

雖然沢田綱吉有超直感可以幫助他識人和回避惡意，但這不會成為Reborn看人和行動的标準，資訊還是自己掌握住才會看得更清楚一些。

「很遺憾，我那學生到現在仍舊沒學會『不要太輕信于人』這點。」Reborn沒有移動目光也沒有再說話，但他輕笑一聲，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烏間惟臣沉默一會兒，最終也是歎一口氣就這麼放過了話題。那孩子的身份确實不得不謹慎再謹慎，步步小心。不如說，Reborn能沉住氣到這個時候才找上他，多半也是在測試那孩子的能力。隻要事情還能在他這位家庭教師的掌控之中，他願意放任學生自我成長。

内心幾番掙紮下，烏間終究松了口表示願意配合：「我能透露到什麼程度？」

任務與這些孩子們之間的天平，總有一天會保持不了平衡。

當初在鷹岡第一次來E班上課後，他就隐隐有這種預感，隻是沒有想到面臨問題的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但先說清楚，隻有這件事，沒有其他。」

「放心吧，」Reborn拿出一封信件「不會讓你難做的。」

「畢竟你也是E班的老師呢。」

烏間惟臣由衷覺得，這個戳着印有子彈家徽的火漆印封臘章的信封恐怕會成為世上第二讓他頭疼不已的東西。

哦，順帶一提，第一是那隻章魚。

在意識到鷹岡沒用了後就馬上放棄這顆棋子、現在正跟家族開會的派蒙甯大Boss毫無預警地打了個噴嚏。

「Boss？」家族成員歐文疑惑地看過去。見自家Boss一隻手揉着鼻子一隻手随意地擺了擺，示意他沒事。

「小羅萊恩有沒有說政府那邊是什麼态度？」派蒙甯大Boss、哈裡斯佩帖爾、轉向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兒子問道。

年剛過20歲的派蒙甯小Boss、埃文思佩帖爾、皺眉：「沒有，愛莉還沒回應。梅勒魯集團【注一】鬧得厲害，羅萊恩先生實在騰不出手來。 」

哈裡斯佩帖爾沉吟了半晌，後說：「那等會兒你去找你叔公問問。」

「......好。」埃文思看似有些不情願，但他依然點頭應下。

「梅勒魯啊......」哈裡斯佩帖爾右手握拳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面色漸沉。

「屬下記得這個集團跟附屬于彭格列的阿拉果斯塔家族【注二】似乎是姻親？」歐文嚴肅地看着手中的報告。

「他們祖輩如果沒記錯應該是結拜兄弟，之後兩家小輩......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樣的關系。」坐在歐文旁邊、年紀看似比大多數在座人員都要年長的懷特興緻缺缺地補充。

「那，」歐文沒有接懷特的話，直接看向自家Boss「這算不算彭格列在變相的警告我們？」

哈裡斯看向歐文，開口道：「被彭格列注意到也是有可能的。雖然我們在普久間旅館那場戰役沒有出頭，但是我們在那之前确實有派人去椚丘後山調查過。」可惜一點消息都沒打探出來，派蒙甯大Boss在内心補充着。

都聊到這份上了，懷特悶悶地接過話頭：「派蒙甯家族的實力還不足以對上彭格列這樣的老牌家族，哈裡......Boss您心裡也是清楚的，但之前為什麼要接受封二爺的命令？」先前基于對眼前的人的信任，他沒有對命令提出任何疑問，但這樣的決定确實得不償失。普久間的試探雖然損失慘重的不是他們，可也足以讓他們看出差距，适時的收手未嘗不好。

哈裡斯沒有回答。

「懷特。」坐在懷特對面的壯年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開口。

「艾倫你明明也是這麼想的，為什麼要阻止我說？」懷特瞪了壯年一眼「我看着你從小長大，哈裡斯。我知道你為了你父親一手創建的派蒙甯付出多少，正因為這樣我才要說。」

「當初出來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脫離本家了嗎？」

哈裡斯佩帖爾，從蘇米拉提集團出來後改父姓為母姓，放棄了集團的繼承權轉到地下世界打拼，這十幾年間也用手中這股裡世界的勢力為手握集團的叔叔做了不少事。

「懷特伯伯，」哈裡斯微笑着「謝謝。」

一句謝言切斷了所有可能的話題。雖然簡單，但是那樣無奈又松了一口氣的語調讓懷特和艾倫面面相觑，倒是沒辦法再開口了。

歐文見氣氛有些僵硬，他放下手中的報告找了個話題。

「Boss現在的打算是？」

「......我們先看我叔叔接下來的決定，到時再計畫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