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屹風對着屏幕再次走神，腦海中不斷回想起筷子在聞漪面前扭曲變形的樣子。

當時他受到的沖擊并不比這兩根筷子來得小。

檔案裡那些爆炸案現場，都如眼前的筷子一般。

最新傳來的屍檢報告在屏幕上閃爍：死者細胞呈現引力畸變現象。這根本不是普通爆炸能達到的效果。

“量子回溯？” 顧屹風筆尖在回溯兩個字圈了一下，“真的隻是回溯？”

顧屹風看了眼桌上堆滿的理論物理書籍，有的已經被反複翻閱多年。

如果聞漪的能力不是檔案上寫的那麼簡單呢？

如果她每次"回溯記憶"，實際上是在三維空間裡撕開了一個通往高維空間的微型蟲洞……那些爆炸現場，可能是空間結構承受不住引力畸變而發生的“空間坍縮”。

如果那些爆炸，真是她無意識撕裂空間的後果呢？

他扶着額，第一次感到無力。

作為監管人，他該立即上報，啟動收容程序。

可指尖卻不受控地劃掉了報告中最關鍵的推論。

他無法解釋這麼做的理由，一切仿佛遵循着某種本能。

手機屏幕亮起，空蕩的對話框裡，最後一條仍是他24小時前發出的。

這人的手機大概是個擺設。

他指尖遲疑片刻，

（删除線）「關于你的能力——」（太生硬）

（删除線）「吃飯了嗎？」（越界了）

改來改去，最終發送的是一句看似無關的邀約：

「雲湖菜，六點。」

藏不住的心事随着信息抵達遠方，這一刻顧屹風竟覺得解脫了。

他不應該先入為主，案件真相大白之前，他相信這一切與她無關。

指腹摸索着手機，既是在等她回應，也是在等自己下定決心。

——

聞漪早晨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比入睡時更加疲憊。

夢中埋屍的畫面像一部循環播放的電影，帶領她沉浸式體驗挖坑一整晚。

聞漪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掙紮着起床。

再過一會，聞遲該來接她回家了。

再見了監管協議！她才不會做免費牛馬！

她的行李并不多，很快收拾妥當。聞漪獨自坐在落地窗邊，看向窗外繁華的城市風光。

茶幾上放着一本不知哪兒來的雲湖市旅遊宣傳冊，封面上印着：

“雲湖之畔，心之所向。留下，讓時光駐足，讓故事繼續。”

聞漪目光落在宣傳語上，陷入回憶。

來到雲湖市這幾天，故事确實發生了不少。腦海中一會兒是冰櫃裡滿面白霜向她“微笑”的女人，一會兒是深坑中逐漸被泥土掩埋的男人。

每一幕都刻在她的記憶裡揮之不去。

可别讓故事繼續了，這誰頂得住啊！

聞漪端起一旁的水杯輕抿了一口。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随手将水杯放在宣傳冊邊，難道聞遲已經到了？

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出的卻是顧屹風：

「雲湖菜，六點。」

簡短的五個字，卻像一道枷鎖揮之不去。

（删除線）「抱歉，有急事回老家」（太刻意）

（删除線）「改天吧」（太敷衍）

她攥緊手機，回想起昨晚分别時，顧屹風低沉而堅定的聲音：

“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聞漪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十字路口。對面馬路喧鬧熙攘，吸引路人前行，可是綠燈轉眼變成了紅燈，她該選擇留下還是前行。

一陣輕微的水聲引起了聞漪的注意，她四下張望，垂眸發現剛放下的水杯中，水面竟然無風自動，蕩開一圈圈同心圓波紋。

地震嗎？

聞漪下意識站起來，環顧四周。屋裡一切如常，不似發生地震。

杯中的水開始劇烈震蕩，水滴彙聚成一股水流反重力逆行而上，不斷掙紮着湧出杯沿。

“這…這不可能。”

詭異的水流竟然違反自然規律從杯中爬了出來，沿着桌面流淌，精準地流向了旅遊紀念圖冊上。

水漬緩緩擴散，恰好浸濕了圖冊封面上“留下”二字，像一種詭異的信号。

聞漪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髒劇烈地跳動。

留下？誰要她留下? 留在哪裡？雲湖市？

聞漪懷疑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出現幻覺了？

手機突然開始震動，這次是聞遲的電話！

回過神來的聞漪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顫抖着伸手拿起手機，指尖剛要觸到手機邊緣時，

“啪——”

手機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一掃，跌落在地上。

屏幕閃爍了幾下，随即徹底黑屏。

聞漪呼吸越來越急促，她驟然起身。

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猛地轉身去抓行李箱的拉杆——

行李箱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