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我兒尚在襁褓中,我沒有精力多照顧一個孩子。”他指了指林尖。
梁仇聽到這話直接站了起來,他多方打聽才知道少莊主眉間帶痣,此人若不是說了真話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後續呢?”梁仇擰緊眉頭,難得真實情緒外露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原本說到這兒便結束了,畢竟五十兩隻值這麼多,”祁淵谟忽悠道,“可在山上梁長老免了我的債,也算對我有恩,我林某乃有恩必報之人。”
梁仇瞬間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無非是想多要點錢。可這人實在有些鼠目寸光,若是真靠他的消息找到了少莊主,給他的就不隻是這麼點銀子了。
他心中略感好笑,面上冷聲道:“那日之事你我都不必再提,我再給你加五十兩。”
“之後,師父回來沒多久又打算下山遊曆,那孩子又一直鬧着要找母親,誰哄都沒用,也不願意吃飯。無奈之下,師父便帶着那孩子下了山。”祁淵谟攤了攤手,“後來師父再次歸來,身邊并沒有那個孩子的蹤影。想來,師父一定是已經帶那孩子找到了他母親。”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我師父在此便能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祁淵谟坦言,說着他遞給梁仇一個橘子。
可梁仇蹙着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并沒有接他手裡的橘子。
“沒别的事,我們就不多打擾了。”祁淵谟拿着老管家遞上來的一百兩銀票,把橘子塞到老管家手裡,道了謝就要帶着林尖離開。
梁仇随手朝老管家示意把他們送出去,心裡卻對林大的話上了心。無論是樣貌特征、年齡還是所謂的母親都對上了,這些從未有人透露出去過。
眼看着梁仇急匆匆坐上馬車迅速消失在門口,祁淵谟拿着銀票和林尖遞給他的銀子,勾唇笑了笑。
兩人到了外面,林尖晃着腦袋不解地問:“師兄,他為什麼這麼好說話就給錢了?”
“可能是因為他人比較好吧。”祁淵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哦!”林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拉住祁淵谟的衣角說出了另一個疑問,“師兄又為什麼要讓這個穿得綠綠的像小草一樣的伯伯以為師兄是我爹爹?”
祁淵谟忍不住抿了抿嘴,差點笑出聲:“因為你小草伯伯生性多疑。不這麼說會讓他多想。”
“哦,可師兄,你說的那個被師父帶回來的孩子的事,是真的嗎?”林尖突然有些擔憂地問道。他那時不記事,不知道這件事。
祁淵谟不想讓他牽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何況這事是他亂扯的,他輕咳了幾聲:“你不是要吃糖葫蘆嗎?師兄這就給你買去。”
林尖垂下眸子,聲音輕輕的,依稀透着半點高興:“好。”
“師兄并非故意瞞着你,可是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祁淵谟蹲下身在小孩的頭上揉了幾下。
“我知道了,師兄。”林尖這才真正高興起來,蹦蹦跳跳地向前奔去,“買糖葫蘆去喽!”
賣糖葫蘆的那條街上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稍有不注意就容易和同行的人走丢。
“師兄,師父!我看見了師父!”林尖忽地一頓,驚得手裡的糖葫蘆都掉在了地上。
等祁淵谟望過去時,隻看到了攢動的人頭,黑壓壓的一片。
祁淵谟正準備朝林尖所指的方向過去一探究竟,卻突然瞥見梁仇帶着人馬在衆人連連避讓之下追了過去。
“看來已經有人幫我們去找了。”祁淵谟知道是剛才的話提醒了梁仇,如果他找到他師父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那便是一條極有用的線索。
他趁着混亂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同樣在慌不擇路的人群裡目标明确地往前走的還有一個少年郎。
祁淵谟有種直覺,那一定是個重要角色。
他立刻跟了上去,輾轉幾次到了一處連着另一條街的拐角,那人卻突然沒了蹤影。
“公子,你擋着我了。你故意擋着,莫不是喜歡我?”一位嬌俏的女子掩面害羞道。此人正是月姬。
她本來正偷偷跟着那個少年郎,一眨眼人卻不見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敏銳就發現了自己,看來百裡氏果然名不虛傳。
可正常人發現一個大美人偷偷跟着自己,很少有第一反應是逃跑的。出師不利,月姬難免有些生氣。
正巧一個模樣還算得上正常的男子從她眼前走過,雖說在挑剔的月姬看來他長得算不上帥,但至少五官端正,眼睛冷冷的如山上的雪。恰好戳中月姬某個喜好,她此時又因為百裡氏心裡窩着火,一時間竟想調戲調戲他。
覺得自己遇到流氓的祁淵谟看向被人群擠到兩步遠的林尖,擡腳走去牽回了他。
月姬見對方不搭理自己,眼睛都瞪圓了。她捋了捋發絲,衣擺的流蘇随着不斷起伏的胸膛微微顫動。
世上竟有如此不識好歹之人,她一天時間還遇到了兩個。不,算上悶葫蘆似的蘆瑤,應該是三個。
“漂亮姐姐,你認識我爹爹嗎?”林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問道。
月姬一時間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笑了。原來是個有主的男人,她月姬還不屑于拆散有情人。當然,楊末那個醜八怪除外。
不過這個小孩子說話倒是中聽。月姬決定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了。
“姐姐,我爹爹生病花了所有的錢,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上飯了。”林尖朝月姬邁去一步,在剛剛好能讓對方看到自己眼裡淚花的距離下站定,揪着破舊的衣角,“您人美心善,可以給我兩個銅闆買包子吃嗎?”
月姬的心一下子被擊中了。她并不怎麼喜歡小孩子。可這麼懂事又可憐的孩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在看到兩人衣衫破舊,小孩臉蛋還有些紅潤,男子的身形偏瘦,身上還有藥味,确實像是剛得了場大病的模樣,月姬一下子信了大半。
林尖乘勝追擊,捧着幾個熟透了的橘子,舔了舔幹裂的嘴似乎有些眼饞卻依舊遞到月姬眼前,安慰道,“沒有也沒關系,姐姐您吃這個,可甜了。”
月姬連連拒絕,心裡卻已經感動得想哭了。她拿出錢袋子掏出了兩塊銀子,看小孩手裡依舊捧着橘子的樣子,一咬牙把整個錢袋子都塞到他懷裡。
“姐姐,買包子用不了這麼多。”這句話倒是真心的。在林尖眼裡,肉包子和糖葫蘆就已經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給你就是你的了。”月姬擺擺手,心想漂亮姐姐難道還能說話不算數嗎?她看着小孩特别真誠的眼睛,又聽到一旁男人輕聲的一句“多謝”,月姬突然有些羞愧,這麼多男人,她剛才專挑了最可憐的一對欺負幹什麼?
想到這裡,月姬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尖眨眨眼,把錢袋子遞給了師兄,自己扒開一個橘子吃了起來。
祁淵谟扯了扯嘴角,還在反思剛才發生的這一幕。他萬萬沒想到,林尖因為他去四月山莊坑錢的舉動,無意中打通了任督二脈,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下次别這樣了。”祁淵谟自己做的壞榜樣,也沒辦法指責他什麼,隻能這樣勸道。
林尖聽話地點點頭,眼睛快速轉了個圈。
祁淵谟細數身上的銀子,從梁仇那騙來的和剛才那女人給的,加上他們賣一袋橘子得來的銅闆,已經超過一百五十兩了。
他不知道他師父實際欠了多少錢,但那張欠條上白紙黑字寫了一萬兩要還,準确來說是一萬兩六十八文錢。去掉被四月山莊減免的三千兩白銀,還剩七千兩六十八文錢。
還有一同上山的百裡氏,他們借了三百兩給師父,哪怕那晚被大漢搶走了一堆破爛和他的佩劍,也不值三百兩。大漢說的話祁淵谟不知道能不能算數,但百裡氏名震江湖不好惹,其中的龍傲天男主更不好惹,他想了想,決定把對百裡氏的負債劃去了一百兩,到時候再還他們二百兩。
這麼算下來,欠的錢還剩六千九百兩六十八文。這仍然是一個天文數字。
如果靠這種歪門邪道繼續騙……祁淵谟甩了甩腦袋,阻止自己這麼想下去。
他是個社會主義好青年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