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甯绮向外張望,整個隊伍被迫停了下來。
但也隻能判斷吵鬧聲在最前方,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何事。
“皇上!請為民婦伸冤呐!”
一道凄厲的聲音打破了出發的喜悅。
羽林軍迅速将賀昱青的轎攆圍住,喊冤的女子也被按在地上。
李公公挑開轎簾,賀昱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你可知攔駕喊冤,不論是否屬實,先要受笞刑三十?”
“民婦知道,民婦要狀告當朝禮部尚書,他為官不仁、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請皇上明鑒!”手中的狀紙被抖得嘩嘩作響,捏着紙的手青筋暴起,訴說着主人的冤屈。
陸達遠在聽到自己的一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立刻從後面的隊伍裡出來,跑到皇上的轎攆前跪下。
“皇上,臣在先皇時就兢兢業業,從未做過此等天神共憤之事,更不認識她,請皇上明察。”話畢,陳達遠以頭搶地。
賀昱青看着地上的兩人,皆言辭懇切。
轉頭看向羽林軍首領,“盧武,找最近的短亭,先行笞刑。”說完,便回到轎内。
随行的其他人隐隐約約地聽到女子的哭喊聲,但也不敢上前,隻能在周圍走走。
“小姐,聽說是有一女子攔駕喊冤,此時正受刑呢。”琴音在言甯绮耳邊悄悄說着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言甯绮遠遠望了一眼,微微搖頭,“不論如何,她的勇氣真是讓人佩服。”
“是啊,奴婢聽得頭皮發麻。”琴音打了個冷顫。
“也不知那女子究竟遇到了何事,竟要告到禦前,這三十闆下來怎能受得住。”言甯绮下意識地為其惋惜。
“路是她自己選的。”
言甯绮回身,看到是賀昱堯,屈膝行禮。
幸好附近夠大,周圍幾乎沒人,不然賀昱堯也不敢冒然上前。
“王爺,今日感覺身體如何?”言甯绮現在一見賀昱堯,便下意識地問起他身體狀況。
“托言小姐的福,本王很好。”
說完好像也沒其他話題,兩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個,後日便能到達獵場,當日不會開始狩獵,能否煩請小姐為本王彈奏一曲?”
王爺開口,言甯绮自是不能拒絕,答應下來。
言甯绮側頭,看到有人往這邊走來,便向賀昱堯道别,朝馬車走去。
目送着言甯绮上了車,賀昱堯才轉身離去。
這邊三十闆終于結束,即使賀昱青已暗中告知手下留情,何嫣還是昏死了過去。賀昱青認真看着手中的狀紙,字字泣血,可以看出執筆人是有文采的。
陳達遠一直跪在地上,此時膝蓋有些受不住,卻也不敢說什麼。
去歲鄉試,何嫣的丈夫劉廣中了舉人,全家滿心歡喜,本以為能謀個一官半職,不曾想陳達遠同族的侄子陳湯和劉廣所求是同一官職。
陳達遠以權謀私,讓自家侄子上位,劉廣輾轉問到了緣由,見不到陳達遠,隻能去找陳湯,不料在争執中,陳湯将活活打死劉廣。
一年來,何嫣到處碰壁,沒有人願意為她出頭,前幾日意外聽聞皇上去秋獵會路過此地,因着先前劉廣看書時,何嫣也在一旁讀了不少書,是以自己寫下提筆狀紙、攔駕喊冤。
賀昱青從狀紙後擡頭,“陳尚書,陳湯可是你族侄?”
“回皇上,正是。”
“你可為陳湯任職行過方便?而何嫣之夫可是死于陳湯之手?”賀昱青盯着陳達遠的眼睛。
陳達遠有些迷茫地看向皇上,“聖上,他的确因官職來找過微臣,但臣并未應他,想來是因此記恨于我,大半年來未再走動過。這、這人命之事更是不知啊。”
“事實到底如何,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此事交于大理寺,務必查清真相。周太醫,去看看何嫣。”賀昱青略顯疲憊地捏捏眉心。
“皇兄。”
賀昱堯站在身後,力道不輕不重地捏着肩膀,“皇兄莫要憂心,大理寺查案還是很可靠的。”
賀昱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停下,“你對言小姐怎麼看?”
賀昱堯一時沒理解,“挺好的,琴技高超,我近日都沒發作過。”
賀昱青回頭看了看在感情上遲鈍的弟弟,無奈歎息。
“朕是說你方才為何要去找人家姑娘,你以前可不是這種私下會主動的人啊。”
皇上的一番話讓賀昱堯愣在原地,是啊,先前自己從未有此逾矩行為,今日也不知為何,看到言小姐獨自站在那兒,便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賀昱青點到為止,不再多說,這種事還是讓他自己消化得好。
“啟程。”
郊外天高雲淡,路邊的樹葉開始泛黃,風中夾雜着涼意與木頭的氣味。
一路颠簸,大部隊終于抵達獵場。
獵場有安排住宿,舟車勞頓,所有人都早早休息。
申時剛過,子陌悄然來到言家院外,琴音看到他後,點了點頭便轉身回去,再出來後面跟着言甯绮。
“言小姐,打擾了,我們王爺請您過去一趟。”
“有勞帶路。”言甯绮知道此事,便跟着子陌走了。
清風苑。
賀昱堯看着眼前的琴,一時手癢,便擡手輕撫,言甯绮一進院子,就看到素日裡舞槍弄棒的王爺在安靜撫琴。
言甯绮不由駐足觀看,就連子陌退下也沒察覺到。
此情此景,讓人心靜下來,什麼都不想,隻看着眼前的人。
琴音戛然而止,原來是賀昱堯看到了門口的言甯绮。
“言姑娘,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