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斧頭落下的瞬間,月光被劈成兩半,一個頭顱滾落在地。
蒙在眼部的黑布散開,因為不甘睜開的雙眸裡,倒映着最後一道銀芒。
羅佳站在血泊中,聽着心跳聲在廢墟裡回蕩。他扯下面具,讓蒼涼的月光照臉上。
“為什麼……”他向夜空低語,“這世界上沒有無辜者,連誠實明智的人也不複存在了麼?”
他眼前一片恍惚,踉跄着後退,撞在斷牆上。月光穿透他的身體,照出背後無窮無盡的黑暗。
剛才的突刺的确傷到了他,在肩上。鮮血正沿着左手手臂向下淌,在地上彙起小小的一個池。
又是一無所獲。也許可以去找找情報組的……盡管這家夥說謊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這群黑手黨都沒有線索,究竟是級别還太低,還是真的一無所獲?
如果不是黑手黨的人找到了他埋下的贓款,也不是警察,那會是什麼人呢?
如果普通人找到,那就有大麻煩了。隻要用了這筆贓款,便極有可能被黑手黨找上門,基本隻有一個結局。所以,即便是普通人也不行——
至于羅佳自己?
他的确拿出了贓款,但卻沒有切實地“使用”它們。伊凡既然能信任他的手段,也就說明他不會是直接用偷來的錢買安全屋的傻子。
隐藏自己倒還是容易的。他先是選定了兩個目标,一個是住在橫濱的罪犯1,這家夥犯過幾項大案,卻從未被抓住,家中積攢了一堆自己洗過的現金。
羅佳潛入後,順理成章地用同樣面值的贓款和那堆現金進行了交換。
但關鍵是下一步,他用換出來的錢,隐藏身份雇了一個外地的殺手——當然也前科累累,簡稱罪犯2。他讓這個罪犯2用這筆錢買了一個安全屋,又讓他去殺死罪犯1。
待罪犯2完成任務、殺死罪犯1後,羅佳自己從陰影裡出來,殺死了罪犯2——因為來自外地,他的失蹤幾步不會有人發現。
如此一套操作下來,贓款查到死去的罪犯1那裡,也很難找到他。
隻不過,因為當初芥川兄妹從安全屋裡大大咧咧跑出來找他的舉動,那時候買下的這個安全屋也已經不能用了。
這些暫且不提,他必須要把自己接觸過的贓款找到,畢竟,這是他不得已給自己留下的唯一罪證。
接下來該怎麼辦?他的身軀因傷口和泛起的熱量微微顫抖,琥珀色地瞳孔無助地凝望着天花闆。
“叮鈴鈴……叮鈴鈴……”
突然,一陣鈴聲打破了沉寂。
他皺了皺眉,顫抖着伸向大衣内襯,拆開縫合線,把裝在裡面的手機掏了出來:他記得明明已經關機了……
然而,上面顯示的名字令他眉頭皺得更緊,趕忙按下接聽鍵。
也不聽對面說什麼,劈頭蓋臉就是壓抑怒火的一句:“太宰治,你監聽我?”
對面安靜了幾秒,才傳來少年刻意裝出黏黏糊糊的聲音:“才——沒——有嘞。我這麼關心羅佳先生,您卻這麼無情,真是令人傷心~”
羅佳甚至懶得歎氣,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攻擊性:“别跟我廢話。直說吧,你想要幹什麼?”
“好兇哦,羅佳先生!”太宰治左右扭動了一下,下一秒又恢複了正常,聲音變成介于青澀和成熟之間的沙啞,“我想跟您做個交易。”
他冷笑了,說:“太宰君,我們不是朋友。”
——我沒有義務陪你玩信任遊戲,也沒有保留你與我交易的權力。
而且,監聽?這種來自外人的窺探讓我覺得惡心。
“我知道哦。”少年沉穩又平靜,“所以是兩個人之間純粹的利益交換。我能幫助羅佳先生解決現在的問題,而羅佳先生隻需要給我一個承諾。之後,也不會再有監聽這種事了。”
“我沒什麼承諾可給的。”——我拒絕會怎樣?
少年輕輕地笑了,嗓音在電子産品的影響下同樣撩人:“但羅佳先生現在很苦惱吧?伊凡先生要是知道了會怎樣呢?”
“……你怎麼肯定他現在不知道?”羅佳危險地說。
“嘿嘿~我就是知道。”太宰治故作調皮,“但這不是重點,您應該明白。時間拖延得越久,您和您身邊的人就越危險。”
他沉默了一會兒。少年說的話一點沒有錯,現在為止令他不斷拒絕的,并不是對情況的判斷,而是對那點自尊的别扭維護。
他并不喜歡承認自己勢單力薄;同樣的,他也不喜歡任何仿佛威脅和羞辱的幫助。
“不是幫助哦,隻是交易。”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理,又不斷往上加碼,“隻是我剛好可以做到您需要的事,而您也肯定能完成我所說的承諾。我們可以暫時合作,結局是雙赢的。”
“……究竟是什麼承諾?”
“森先生想要港口黑手黨,您是知道的吧。”太宰治的聲線也有些冷,帶着明目張膽的惡意,還有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苦澀。
“他很有野心,疑心病也很重,一旦成功了,就會開始審視周圍的一切。”
“很快啊,他就會懷疑我,後悔給我信任。所以,到那天時,如果我要逃走,希望羅佳先生能幫幫我。”
這是交易麼?
羅佳似乎感覺到了。感覺到藏在這個少年心裡的東西:好像萬事萬物都注定奔向虛無,一切羁絆都會在消磨中變成冰冷的一陣風,所以,此刻的剖白好像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意義。
你在絕望嗎?
算了……這似乎也不關我的事。那種所謂“疑心病”的一天也許會到,也許永遠不來——
但殺人犯是不必對人誠實的。
“好,不要讓我失望。”他聽見自己冷靜地答。
“那麼,交易成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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