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搖頭似撥浪鼓,“這哪裡是草率,這已經是我深思熟慮後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餘大人身為男子,一定不知道女子行于世間有多難吧。有的時候,隻是生而為女,便已經是大錯特錯了。”
餘墨之有些驚訝,好像之前對于她的了解太過片面了。
“從古至今,女嬰死胎就比男嬰更多,大人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那麼多人家明明生了好幾個女兒了卻還繼續生,直到生到兒子為止?為什麼從來都是男子入仕為官,卻沒有一個女子?為什麼這世間百種行業,女子卻少得可憐,甚至步履維艱?”
餘墨之已經被問得講不出話,他好像從來沒意識到,女子的艱難。
雲晚接着說:“她們被養在深閨,從小被教養要習琴棋書畫,學針織女工,學習相夫教子,習《女訓》,卻沒有一樣是為自己傍身所學,全是為嫁人做準備,為讨夫君歡心而學。一旦到了年紀,長輩可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女兒嫁出去,絲毫不顧及女兒意願,也不顧及女兒此後餘生能否過得好。因為這個時代,全憑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以葬送一個女子的一生。”
餘墨之沉默,他知道世間女子的終身大事,向來如此,他早已習以為常,而在雲晚這番話一出來,他有些慚愧,自己還不如一個女子有見地。
雲晚直直望進餘墨之眼睛:“眼下你也看見了,我的一生即将被我的父親和姨娘葬送。我的母親就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短短一生,匆匆落款。我不想步我母親的後塵,可我拗不過他們,我隻能自救。眼下,我沒有認識的可以幫得上我的旁的男子,隻有大人,與我有婚約,還能面見聖上,能在短時間内救我于這水深火熱之中。”
眼前的雲晚哪裡還是他打聽到的嬌縱跋扈,不思進取,相反,她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她有她的聰慧睿智,在危急關頭還能想法自救,與普通的女子并不同。
餘墨之想起一人,“三姑娘怎麼不去找仁王?他與聖上的關系可比我更為親近,你與他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難道會置身事外?”
“可是,他能救我的方法也是賜婚,這樣才能斷了我父親和姨娘的念想,可是賜予誰呢?若是他身邊真有合适的男子,也不會藏着掖着不為我打算吧,可是,我到現在還沒有婚約在身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所以,我說,隻有大人能在短時間内救我這條小命。”
“依三姑娘所言,直接上門提親是不可取的,畢竟餘某已經被退過一次婚了。而另一個辦法,我不确定聖上能不能給這個薄面,我人微言輕的,怕是沒有把握。”
他此番出門,确實是要進宮面聖,因他查到此次河西郡對陣昱國時,押送糧草的押運官宋炳璋以次充好,導緻前線官兵拉肚子上不了戰場差點就打了敗仗。
他欲參宋炳璋一本,剛好可以用這個去邀功,但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隻能盡力一試。
“無妨,餘大人願意幫忙,雲晚已感激不盡,那民女先行告退,不妨礙餘大人公務了。告辭。”雲晚行了福身禮便轉身離開,餘墨之也回以點頭緻意。
餘墨之望着遠去的馬車陷入沉思,這個女子與傳聞中并不符,也與他所持有的印象不符。之前在天欲晚時,他便覺得此女不一般,如今更是印證了這個想法。她來尋求他的幫助,他内心竟還有些小歡喜,他自己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餘墨之笑着搖了搖頭,緊接着便上了馬車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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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府。
雲晚一回府,便看到院内一地的挂着紅綢的木箱子,和之前甯王提親那次差不到哪兒去,倒是個家境殷實的,聽聞也是商賈之家。
雲晚走到正廳,果然見到了那傳聞中的張氏,橫眉怒眼的,确實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章氏見她回來了,便熱情地起身為二人介紹了起來,“雲晚回來了,快過來,來見過你張伯母。好姐姐,這便是我們家三姑娘雲晚。”
那張氏一聽便上前來,圍着雲晚轉了一圈,然後回到章氏身邊,說道:“模樣清秀,無妨,我們家不看重相貌。就是這屁股吧,小了些,怕是不好生養。”張氏一邊說一邊搖搖頭,聲音倒是半分沒減,雲吉安都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