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下次定會記下,不再讓父皇和阿兄憂心。”
“不過,我也不應該說你什麼的,若我是你,見了那種情景,也是要狠狠懲治一番的。不過沒事,反正隻要我明天呈上那份奏疏,就得被罰,再被罵一頓也沒有什麼關系。反正,要治理就是難的,這幫老東西真難對付。”顧盼笑着安慰顧貞。
“這些日子阿兄也是費勁了心神,希望明日父皇能下定決心,好好整治他們。”
“這也不枉費咱們這些天費的力氣了,畢竟不少人還要殺頭、免官的,我這被罰算個什麼!”說罷,顧盼頓覺暢快,哈哈大笑起來。
“乾朝做不到的,我們若是能做到,何愁天下不定,故土不複。”顧貞擡起頭來,望着窗外一片黑茫茫中的星星點點的燈火。
顧盼撫掌大笑:“就是!”
“這天下,日後要仰賴阿兄了。我願為阿兄臂膀,助阿兄安定天下。”顧貞微微低了頭,眼睫垂下,遮蓋了他的心事。
顧貞在瞧着燭火,冉曦卻在認真地瞧着他,想起了那晚在燭火下,他說過的話語。
大概,他是想澄清宇内,青史留名的,可惜,最後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留下的盡是惡名。
忽然,二人的目光撞上,冉曦忙将目光移開。
他們又交談了些時候,最後還是顧盼道:“時候不早了,回去我梳理一下奏對的内容,準備着明天挨罵。”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笑嘻嘻的。
顧盼走後,顧貞瞧着冉曦有些愣怔,問道:“想什麼呢,還不走?”
突然被顧貞問了一句,冉曦想起方才與顧貞的對視,心下有幾分慌亂,尋了個借口,答道:“我怕明天太子表兄惹怒了陛下,陛下責罰得狠了……”
話還沒說完,卻被顧貞打斷:“你多慮了,父皇不會對阿兄怎麼樣的。真要下手懲治的,就是那一幫貪官污吏。也不早了,我帶你回去。”
是平靜但也不容置疑的語氣,沒有與她提起方才的絲毫,希望他是沒有看到吧。
“不必了吧,表兄這幾日許多事務纏身,也是勞碌得緊,我随宮人回去便是,表兄也早些歇息,明日一大早還要去上早朝。”
“我也是順路,況且阿娘也囑托過我注意你的安危。”看到冉曦疑惑的眼神,顧貞解釋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哪怕在皇宮當中,也不安全。”
說罷,不由分别地拿起案幾上的一盞燈,示意冉曦與他并行離去。
“如今的局勢很亂嗎?”表面上看起來倒是一派祥和。
“現在還好,但等阿兄明日奏對後,就該亂了。”他提着燈走在前面,身姿挺拔。
“不過……”顧貞停頓了一下:“隻有這樣做,大昭才有出路,不然,便是下一個偏安江南一隅的乾朝,父皇怎可高枕無憂?”
光落到地上,陰影落到他的臉上,茫茫的夜色也不可作為僞裝,因手中的燈照亮了一片路。
“宮裡的路,表妹以後總該識得的,從現在開始,慢慢地記憶,也是好的。”
這一句話,冉曦愈發琢磨不透,欲要瞧他的神情,可他故意似的将頭轉了過去,隻給她餘下一個背影。
夜色如流水,攀附着肌膚一寸寸地滲透,四周一片寂靜,唯有回蕩的腳步聲。
原來,顧貞也是知道很兇險的,以他的運籌帷幄,會不會在此時就已經知道未來會對皇後不測的是誰。
不過,聽他口口聲聲地提着阿娘,他應當是不知道的,究竟是什麼人,蒙騙過了顧貞。
冉曦又回憶起顧貞的話來,莫非他的意思是,自己也将被卷進來,家也是回不去了嗎?也是,父親說要接自己,出了京城,可能是事務繁多,再不提此事,也不知姐姐如何,是否離了京城。入了宮門,家人的音信全無了一般。
但是,逃也是逃不掉的。
因是思索,冉曦的腳步慢了,落在了顧貞後面,漸漸地被黑暗籠罩。
“表兄等等我啊。”
原本沒有聽到她腳步的回音,顧貞已然慢了下來,此時,回轉身向冉曦走過去。
她微微提起裙擺,加快了腳步,向那一盞燈火奔去。
翌日一起來,冉曦便拿了皇後的令牌,向通往前朝的必經之路走去。
這個朝代的規矩并不是很森嚴,皇後常與皇帝議政,有時會在朝堂上垂簾聽政。
到的時候,已經不算早了,早朝剛散,冉曦遠遠地看到一堆烏壓壓的人影,由遠及近,很快又如潮水般褪去。
耀眼的日光下,她瞧見顧貞的身影,走在京城的中軸線上,卻不見太子,據說,之前這一對兄弟下朝時總是走在一起的,也不知現在太子如何了。
冉曦喚了個宮人,要他去請顧貞過來。她眨了眨眼睛,對着那方向比劃了幾下。
顧貞朝着斜前方轉過頭去,看到了冉曦,日光更為她的神色添了靈動,目光定定地聚焦在他的身上。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叫住他。
這有何猶豫的,不是想接近他,探聽些許消息嗎,就這副猶豫的模樣,還想探聽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