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鴻也是個熱絡的人,不消幾句話,便同顧貞聊了起來,問他如何馴馬。
顧貞一一答了,說起小時候的經曆,說話的時候,帶了雍州的口音,完全瞧不出他在京城呆過。
冉曦短時間内卻是學不會雍州話的,馮鴻也是聽出來了,奇怪道:“我聽小娘子這口音,似乎是京城人?”
冉曦記得顧貞之前教給她說的話:“我幼時家裡人在京城做生意,一直在京城裡長到十幾歲,才回到雍州。”
顧貞忙附和:“是啊,來了雍州沒多久,便與我訂了親。”
那一臉得意的神情,順帶還扯了一把冉曦的袖子,将她拉得近了一些幾乎貼着他了。
馮鴻笑呵呵地問道:“小娘子你多大的年紀?”
“我與他同歲,也十七。”
看着這一對容貌俊美的男女,便覺養眼,禁不住想去多問上幾句。
“十七歲,年齡也是不小了,你們定親多久了?怎麼還沒有成親?”
“我們定親有了一年了,但是,我阿耶去世了,隻能将婚事推後了。”
說起這話,顧貞臉上的笑容霎時不見,也就是在此時,冉曦想到,顧貞還有一位親生父親,正是雍州人。
不過,由于皇帝厭惡這位遠房堂兄,她還是第一次聽顧貞提起他來。
馮鴻勸慰了他一番,顧貞又道:“其實,我阿耶去世也有兩年多了,家中的事務也由我二叔主持。說起來,這馴馬的法子,還是我阿耶教給我的。”
“你阿耶是做什麼的?”
“商人,賣布匹的,從小我便跟着我阿耶到處走,雍州、涼州、京師都去過,見過不少好的馬匹。我阿翁那輩家裡還富裕過,可惜,後來遇到連年的戰亂,家裡破落下來了,大部分馬匹,隻能看看,根本買不起,也就是現在家境稍微好一點了,這才過來給我的夫人買一匹馬。”
說話的時候,笑着看向冉曦,那雙眼睛,似盈了一潭春水。
冉曦的心思飄忽了一瞬,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以如此懇切的态度說,願意把他最好的東西雙手捧着送到她的跟前,雖然這隻是做戲。
如果她對于原書當中細碎的劇情記憶沒有差錯的話,這句話似乎就是顧貞小時候的寫照。
他祖父尚在的時候,應當還算富裕,家中不少馬匹,不然,如何能讓他的父親如此熟悉訓馬的方法。
可惜一念之差,在皇帝還落魄的時候,他祖父幹脆利索地拒絕了尚在幼年的皇帝的投靠,因而,到了他父親這一輩,便受不到一點皇親的恩惠,落魄流離。
“不過,我阿耶教我的法子還是很管用的。”
顧貞手拉着馬的缰繩,撫了撫馬的額頭,将缰繩遞送到馮鴻的手中,此時的馬兒已經乖順地接受了新的主人。
“什麼法子?”
顧貞的眼神當中透着自信:“需得剛柔相濟,過柔則不順服,過剛則不易取得信任,管理我家的鋪面也是如此。”
馮鴻就着他的話,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他言語所指,對這個少年的眼神也變了。
“你既是雍州人,來這裡做什麼?”
“阿耶生前覺得,我們這一代代地,也不能總做商人,想讓我在官府謀個小吏的位子,齊州近河道,方便漕運,我家的生意也想往這邊做,也好有個照應。”
這個時代,久經戰亂,人人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懼當中,許多官員也是想着,活着的時候,能多撈上一筆便多撈上一筆,顧貞雖帶頭制定了新的律法,不過哪裡這麼容易滲透到大昭的每一個角落。
就如現在,當街說起來這種行為,也并沒有什麼可顧忌的。
馮鴻也坦誠:“既然如此,你願不願來盧縣?曆城那樣的地方,貴人雲集,哪怕尋個小吏的空缺,也十分不易。我便是盧縣的縣丞,可以為你在我手下尋個缺位。”
正中顧貞的下懷,可他并沒有立刻回答,隻随着馮鴻的腳步,行在原野當中,陷入思索。
一時,幾人皆是無言。
馮鴻将他的意思琢磨了些時候,以這位少年的能力,隻在盧縣這個小地方做一個吏,實在是屈才,若是出身于他這樣的世家,少不得要把家族未來的希望寄托到他的身上,哪怕是盡全族之力,也要為他謀個京官做做。
可惜,他沒有一個能為他撐腰的家族,比不得當今的皇帝,雖然出身貧寒,卻趕上了亂世,在一片混亂當中翻了身,可惜,現在天下基本安定,若想立此功業,隻能是滅掉南面的大乾,又談何容易。
忽地,馮鴻的思緒斷了,對着眼前這麼一個少年,怎麼能下意識地便将他與皇帝作比呢,如今是越發地膽大妄為了。
他是迫切地想要讓顧貞留下,見顧貞遲遲不開口,最終還是自己組織了語言:“我知道以你的能力,留在盧縣是屈才,但是身份所限,也沒什麼好的法子,如果你來了這裡,我一定會盡力扶持,若是遇到了機會,定會給你推薦個官做。”
此時,顧貞才應答下來,對馮鴻道了謝。
“不過,我這裡暫時缺的位子是需要了解些律法的,若是你知道得不多,可以暫時拿上幾本書看看。”
馮鴻覺得顧貞出身商人之家,必定對律法沒有什麼了解,不料,顧貞卻答道:“我之前看過一些關于律法的雜書,可能還是有些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