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者全身多處擦傷,心跳異常,快連接心電監護儀……"
急切的催促聲一句接一句,連同滾輪摩擦的響動,一同落在青年耳中,變得模糊又失真。
空氣中,無數種令人厭煩的alpha信息素被混在一起,在青年胃中掀起波瀾。
他難受地睜開眼。
或許是頭頂的白熾燈太過刺眼,青年囫囵地望了眼身邊的綽綽人影,再次無力的阖上眼。
冰冷的藥水被推進血液,這具單薄的身體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劇痛和失溫而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倏然,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将他凍得青白的指節攏在掌心,源源不斷的暖意順着兩人相貼的皮膚蔓延,為他帶來片刻心安。
“聯系到傷者家屬了嗎?”
“還沒,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滴——”尖銳的警報聲驟然響起,像獰笑着的死神,一把将病床上的青年拖入黑暗。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車禍的那個夜晚。
傾盆的雨幕模糊了視線,當餘亦舟第三次從後視鏡中看到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時,一陣強烈的不安感從他心底驟然升起。
這是不是太巧了點?
青年狐疑地想着,緩緩踩下油門。
眼看兩車的距離越來越遠,黑車也逐漸消失在視野中,他這才松了口氣。
應該是這段時間出差太累了,等工作交接完,請個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餘亦舟這樣想着,視線卻不由地分了些落在副駕駛的合同上。
公司也很奇怪,這麼重要的合作怎麼會派自己這種普通職員去?
一番思量無果後,他輕笑着搖搖頭,算了,高層的決定自己揣摩個什麼勁,還是早點回家洗洗睡吧。
不經意間,青年的目光掃過後視鏡,陡然出現的熟悉轎車令他心中一驚。
隻見那輛消失的黑車竟如鬼魅一般,悄然越過所有車,牢牢綴在他不遠處。
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餘亦舟無意識地收緊手指,任憑掌心的冷汗沾濕方向盤,留下一片粘膩。
可一切變故來得如此突然,不等他反應,身後的黑車突然加速,直直朝着他撞了過來。
面對來勢洶洶的黑車,他躲無可躲,隻得被迫拐彎加速,朝着一旁更加空曠的岔路駛去。
眼見餘亦舟上了小路,黑車似乎目的達到,也不似方才那般糾纏,反而選擇不近不遠地跟着。
瓢潑大雨中,另一個獵人蟄伏其中。
忽然,遠處亮起的燈光令餘亦舟眼前一閃,刹那間,肌肉記憶戰勝理智,打滿的方向盤帶着SUV直直朝着圍欄撞去,沖進湍急的河水……
“呼——”餘亦舟被夢中的場景驚吓,驟然睜開雙眼。
一旁為他換藥的小護士被吓了一跳,連手中的托盤都顧不上,快步朝着病房外跑去。
明媚的陽光透過枝桠間的縫隙,暖暖灑下,透出一片斑駁的畫。
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沖淡了青年緊張的情緒,病房外的人來人往也讓他長舒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一陣違和感順着放松的神經而上,直擊大腦。
明明外面這麼多人而他卻連一點聲音也沒聽到,這太不正常了。
抑制住心中瘋長的恐慌,青年強撐起身,伸手撥弄着小護士遺留在桌上藥品托。
細長的安瓿瓶被推到,可在他的世界裡,一切寂靜無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無盡的恐慌如同海嘯一般席卷青年心頭,他惶恐又無措,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将眼前能看到物品摔落在地,祈求能聽到些許聲響。
直到手頭再無任何東西,餘亦舟這才停下機械般的動作。
他絕望地将自己縮成一團,任憑恐懼發酵,就好像他還被困在那片冰冷的河流,從未被救起。
不多時,醫生來了。
先前那名護士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中不免帶上些惋惜。
同行的醫生朝她使了個眼色,“去把病人的病曆本拿來,咱們做個術後檢查。”
小護士颔首離去。
溫暖寬厚的手掌帶着些安慰的力道落在他肩頭,餘亦舟麻木地擡起頭,是一個笑容和煦的年輕醫生。
他張張嘴,正想問清自己現在的情況。
可沒等他開口,一陣細微卻不容忽視的alpha氣息闖進鼻間,餘亦舟心中的排斥感在一瞬間到達頂峰。
他幾乎是掙紮着甩開肩上的手,垂着眼躲在床腳。
醫生被青年突兀的舉動吓了一跳,呼吸間,他也聞到了那股不該出現的薄荷味。
粘好阻隔貼翹起的邊角後,醫生試探地朝餘亦舟伸出手,見他沒有排斥,這才開始講解病情。
潔白的病例紙被放在餘亦舟面前,上面寫着一行龍飛鳳舞的字:别擔心,溺水後的失聰是暫時的,積極治療很快就能恢複。
餘光瞥見青年的手指驟然收緊,醫生朝他笑了笑,拿起紙接着道:你現在剛醒過來,有些情況還不确定,我先為你做個基礎檢查,也方便後續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