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鏡呆住了。
想拿好處,果然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作為劣勢方,沒資格談條件,隻能緊閉着嘴,先不答應,但也不拒絕。
季逍心情轉好,淺淺笑道:“看來如師尊心下已有了衡量。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訴您的一件事是:那位和您卿卿我我的挽香姑娘,是我派的。她為您沏的茶,與出自我手的相差無幾,如師尊可還滿意?”
遲鏡:“……”
遲鏡雙眼睜得溜圓,頓時明白找不到挽香的緣故了。原來她是季逍放下的魚餌,專門引遲鏡來西側殿深處!
許久之後,少年才把張開的嘴巴閉上。
他深吸一口氣,也對季逍擺出别有深意的樣子,說:“行,行!輪到我講了。季星遊,我道侶、你師尊、伏妄道君謝陵謝折山——他确實還活着!”
季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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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鏡回到暖閣時,挽香已經備好了午膳。
遲鏡蹑手蹑腳地溜過長廊,貼着廊柱,悄悄地探出腦袋觀察她。見女子背影纖弱,柔荑素手,他心裡直犯嘀咕。
還是挽香先察覺少年的存在,溫溫柔柔地說:“公子,再一刻鐘便好。記得飯前洗手哦。”
遲鏡鼓起勇氣,背着手溜達過去。
挽香沒說話,他便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
挽香笑道:“什麼事呀?”
她和往常一般,哄幼兒似的與遲鏡說話。遲鏡賭氣哼道:“星遊已經告訴我啦!”
挽香道:“嗯?”
“他說你是他派來潛伏在我身邊的。你、你根本不是因為喜歡我才留下,你别有居心。”遲鏡一股腦地控訴道。
挽香眼波流轉,并未否認。
她将手頭的瓜果放下,拿起絲帕擦拭指節,邊擦邊說:“那公子覺得,奴家害您了嗎?”
遲鏡道:“沒……沒有吧!”
他頓了頓又補充,“或許害了我我也不曉得,還覺得你很好。”
挽香問:“奴家照料您起居,可有不周之處?”
遲鏡說:“當然比我做得好多了,但……”
他絞盡腦汁了一會兒,道,“但都是季逍指使你幹的!并不是因為你真心待我。”
挽香依然不正面回答,隻問:“近日和奴家相處,公子有何時不開心呢?”
遲鏡回憶半天,最後洩氣地說:“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挽香以袖掩口,柳眉彎彎。她道:“後廚煙火氣重,請公子去廳堂稍候。今日有您愛吃的棠梨滴肉,要不要多放兩分冰糖?”
遲鏡情緒低落,但聽見棠梨滴肉,立即眼睛一亮,點點腦袋。
他走出兩步轉回來,别扭道:“那……”
挽香善解人意,說:“公子,主上派奴家來,是因不放心您的安危。沒有别的緣故。”
“啊?!誰誰誰要他擔心啊——”遲鏡臉一紅,連忙提高了聲音掩飾想法,轉移話題道,“那天晚上我去找總賬,有個刺客被機關打死了。他……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挽香笑道:“是奴家殺死的。”
遲鏡:“……”
女子低眉順眼,斂衽一禮。
少年卻寒毛倒豎,“哇”地一聲,終于跑了。
用過午膳後,依例午睡。
申時一刻,遲鏡小憩醒來,登上續緣峰之巅。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不遠處等他,玄衣黑發,長身鶴立。
青年站在一望無盡的血紅花間,萦繞的煞氣被花香沖淡,安甯少許,清寂的神情因螢火朦胧,柔和幾分。
遲鏡不自覺地心一松,彎起笑眼道:“謝陵!”
他滿懷期待地跑過去,結果絆到一條花藤,直接栽進了道侶懷裡。謝陵伸手接住,道:“當心。”
遲鏡不好意思地起身,問:“今天是不是要教我引氣入體呀?”
所謂“引氣入體”,正是感靈的第一步:将周遊天地的靈氣吸納到氣海。
遲鏡的靈根蘇醒,似有自愈迹象,不過進展太慢,如果能用純粹的自然靈氣滋養,應該能加快它的複原。
謝陵的藏書浩如煙海,遲鏡抱了一堆回暖閣,将入門的幾大綱要背過了。他的腦子很奇怪,記人事總出錯,記道法卻過目不忘。
那些和他同基礎的凡人覺得晦澀難懂、高深莫測的東西,遲鏡看得十分順暢,好像很久前便爛熟于胸,現在并非初學,而是複習了一遍。
謝陵被少年幹淨明亮的雙眼注視着,耳廓染上一分薄紅。
遲鏡全然不覺,隻顧着催道:“我準備好了,你快說呀。下一步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