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情發現自己和季逍不光彩了!
遲鏡慌裡慌張地逃出來,整個人像熟透了一般。好死不死,害他陷入窘境的罪魁禍首正在遠處的樹蔭下,背對着他。
遲鏡怒氣沖沖地奔過去,飛起一腳。
季逍反應靈敏,早已察覺這不速之客的靠近,及時将身一轉。不過他是讓開了,遲鏡可來不及收腿,一下子失去平衡,險些栽倒。
季逍單手撈住了他。
青年道:“如師尊……?”
不等他說完,遲鏡抓住他胳膊便狠咬一口:“啊唔!”
季逍眉心一皺。
他仿佛有意反擊,可遲鏡整個人挂在他的小臂上,讓他沒法甩開。季逍隻得是硬受一嘴,低低地“嘶”了一聲,道:“這麼瘋?”
遲鏡沒聽清這自言自語似的話,撸起他袖子,驗收成果。
遲鏡生了兩枚小巧的虎牙,雖不明顯,但啃人十分方便。一嘴下去,季逍的小臂内側多出了兩排牙印,其中兩顆格外深點兒。
不知為何,季逍面露不悅,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此人慣會僞裝,在外不論遇到何等風浪,皆一派溫文爾雅。像這樣挂臉的時候,從沒有過。
遲鏡正在氣頭上,并未發覺不對,巴不得跟逆徒幹上一架。
他幸災樂禍地說:“看着我幹嘛?你活該。誰叫你昨晚騙我的?以後再拿不三不四的東西吓唬我,我、我就——”
“就怎麼?”
“就把你的頭打歪!”遲鏡揮舞着拳頭威脅。
季逍愕然地盯着他片刻,“嗤”地笑了。
他捏訣覆在傷口上,咬痕即刻愈合,沒留下半點痕迹。
遲鏡想攔卻攔不住,氣得跺腳:“你——”
青年笑道:“如師尊,何必擺出此等模樣,弟子哪裡對不起您了?”
“你、你還好意思問我!”
遲鏡驚呆了。季逍昨晚那樣對自己,現在竟裝得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且,常情明顯猜出了兩人的關系,指不定又要使壞,這厮居然毫不上心。
難道他巴不得醜事敗露,好讓遲鏡孤立無援,隻能抱緊他當救命稻草?
做夢!
少年猛推了一把他的胸膛,轉身跑向續緣峰的入口。
青年立在樹下,望着遲鏡的背影消失。
十丈開外,談笑宮門口的張六爻将二人舉動盡收眼底,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少頃,他大概是覺着非禮勿視,從鼻孔裡哼出一氣,把頭一扭。
沒想到,他轉頭便對上了季逍的面孔。
張六爻吓得渾身一抖,脫口而出:“呔!!”
季逍眉心微蹙,似不解他何故這般一驚一乍。但在同門面前,道君座下首徒向來是謙遜溫和的。
他道:“張仙友,抱歉,是在下走路的聲音輕了。”
張六爻握緊劍柄,首先回頭看那棵松樹。
但在綠蔭之下,哪還有青年芝蘭玉樹的身影?
倒是面前的劍修,彬彬有禮,容色清峻,是他熟悉的季仙友不假。
張六爻擦去鬓角冷汗,道:“我……我恍神了,對不住。”
他心有疑慮,不知季逍怎麼會在瞬息之間、移步至此。但轉念一想,或許是自個兒剛才看到他和師尊遺孀逾矩推搡,被察覺了。
季逍觀其神色,見此人從驚懼轉為困惑,又不知腦子裡轉了什麼,仿佛自圓其說了,最後露出點莫名其妙的不屑。
他慢聲道:“既然無礙,有暇再會。”
張六爻“嗯”了一聲,冷淡得刻意。
季逍以此确信,必是“有礙”的。他笑了笑,問:“張仙友,在下可有做得不妥之處?”
“你?”張六爻粗聲嘎氣地說,“你是未來道君,哪會不妥。”
青年聞此酸話,臉上不見一絲波瀾,道:“即便聖人,智者千慮,亦有一失。好比張師兄恪盡職守,也會因日光太盛,恍神失察。若在下行差踏錯,請師兄不吝賜教,季某先在此謝過了。”
張六爻撓了撓頭,被他潤物細無聲的贊美捧得無所适從。
可是看季逍神色,朗月清風一般,端的是肺腑之言,字字真心。
張六爻隻好正色道:“季仙友,鄙人粗陋,敬佩你天縱奇才。但,鄙人尊師重道,絕對不會和長輩——尤其是長輩的遺孀,作出拉扯狎昵之事。大道無涯,請您自重!鄙人公務在身,不便閑聊,慢走不送!”
季逍:“……”
季逍沒料到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頓,竟然關于遲鏡。
他自忖在續緣峰外、他人眼前,從沒與遲鏡有過任何不當的表現。
張六爻的反常,在季逍心底留下一點淺淺的印痕。
不過,他不是什麼急于辯駁之輩,向張六爻略一颔首,轉身離去。
張六爻見他如此磊落,倒是後悔了,尴尬地招呼一聲:“哎!季仙友,你……你的身法是否進境了?我于此道,陷入瓶頸許久,想休沐時向你讨教一二。”
季逍道:“在下随時奉陪。不過——張師兄,您何時見我動用身法了?”
“啊?你剛還在那顆樹下,眨眼就從我背後出來,不是使了什麼獨門秘技麼!”
張六爻神色自然,毫無作僞。
季逍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不知他說的樹是哪棵。
季逍笑意微凝,道:“……我明白了。張仙友,勞煩你與宗主轉達,秘境招親在即,宗門恐生内亂。最好是加強布防,免得有心懷鬼胎之人,蒙混上山。”
張六爻不明所以,隻知點頭。
在他進談笑宮前,季逍又道:“對了,師兄。您看見我與如師尊談話了嗎?”
聯合他的反應,張六爻已不敢确信之前看見的“季逍”,到底是不是他了,遂沉默以對。
季逍心下明白,轉身向續緣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