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移要害的不是他——而是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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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仙一念宗有内鬼。
遲鏡憂心忡忡,攥着季逍的衣領。
他們禦劍返回,遲鏡沿途未發一言,連被季逍攔腰抱起時,也沒說一個字,顯然心不在焉,思緒已飛往了續緣峰。
行至一半,他仍緊盯着遠方出神。
季逍似乎問了點什麼,遲鏡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嗯?”了一聲。
季逍的胸膛緩緩起伏,片刻後,壓着聲音重複道:“您真擔心師尊啊。”
“當然。”遲鏡想也不想便說,“他現在就是個孤魂野鬼,萬一段移欺負他,他沒法還手的呀。要是段移也有夜遊神怎麼辦?”
季逍:“……”
遲鏡繼續專心緻志地出神,直到頭頂又傳來聲音。
風太大,依稀聽見半句“若是我,你……”
遲鏡大聲道:“你什麼???”
季逍一扯嘴角,狀似無意地說:“若是我遇此險境,如師尊定會袖手旁觀吧。”
遲鏡:“……”
遲鏡大言不慚道:“要是你變成鬼,哪裡用麻煩段移。我先把你超度咯。”
季逍冷笑,摟着他後頸的手一松。
遲鏡忙手腳并用地纏住他,指天發誓:“我我我開玩笑的!哎呀你别矯情了,先回去再說嘛!你、你為什麼要變成鬼,好死不如賴活着,做個人不行嗎?”
季逍這才瞥了他一眼,未作答言。
少頃,青年忽然加快了禦劍飛行的速度。
遲鏡“啊呀”一嗓子,死死地摟住他。長空萬裡,劍如流星,重重雲霭被鑽出一個洞,從中飙出少年人變調的慘叫:
“季——星——遊!!!”
回到暖閣,遲鏡顧不得腿軟,着急忙慌地進門。
挽香正在堂上繡花,見狀起身:“主上,公子,你們回來了。奴家這便備茶。”
遲鏡記得段移易容的手段,大喝一聲:“别動!你先回答,我最愛吃的菜叫什麼?”
挽香說:“回公子,是棠梨滴肉。”
“我最愛看的典籍呢?”
挽香笑道:“公子何曾愛看典籍,話本子還差不多。”
“你、你答的都對,或許是挽香沒錯……”遲鏡仍不放心,抛出最後一題,“那你說說,世上最大、最可惡的刻薄鬼是誰?我跟你講過的!”
挽香保持着溫柔的笑容,目光移向季逍、又移向遲鏡,答案不言而喻。
季逍本就神色冷淡,見此情景,更是陰恻恻地說:“夠了。”
遲鏡如釋重負,奔到挽香面前。他繞着女子轉了個圈,确認她沒有受傷,才叭叭地吐出一長串,講述了去銀漢山的所見所聞,要她千萬小心叫段移的魔頭。
挽香道:“無端坐忘台少主的大名,如雷貫耳,奴家自會小心。可是公子你啊,戴着他的生魂法器,今晚須我與主上守夜,提防段移現身才是。”
遲鏡猶豫了一下,看向季逍。
季逍說:“如師尊,弟子要去談笑宮商議布防。守夜之事,還是交由挽香姑娘罷。”
遲鏡立即戳穿他:“一關系到謝陵的安危,你就溜号!怎麼能這樣呢?”
季逍漫不經心:“道君吉人自有天相,兼有如師尊心心念念,必能轉危為安,化險為夷。弟子還是操心全宗門上下的性命,更為妥當。”
“我呸——借口,全都是借口!”
遲鏡着急上火,揮袖嚷嚷起來。挽香卻道:“看來,主上仍未相信奴家。往日皆喚我‘挽香’即可,今日卻稱姑娘,實在生分。”
季逍盯了她片刻,說:“抱歉。段移古怪,防不勝防。既如此,你先留下陪他,有事青鳥傳訊。”
挽香行禮稱是。
季逍又向遲鏡投下一瞥,并未急着離去,而是到屋中沏茶潤喉。遲鏡此時方明白過來,季逍剛才在做戲。
少年倏地收聲,低下腦袋,兩隻手絞在一起,抿着嘴從下往上觑人。
他一副不好意思罵早了、但罵已罵了、能怎麼辦吧的模樣,看得挽香輕笑。
女子摸摸他的頭,說:“公子,外面風大。進去吧。”
茶案邊,季逍捏訣生焰。
紅泥小爐隐隐發亮,紫茶壺裡碧波滾滾。
他側目掃來視線,問:“你們喝嗎?”
遲鏡沒想到他會主動緩和氣氛,立即巴巴地點頭。
可是季逍盯着挽香。
女子從容道:“若能沾公子的光,不勝榮幸。”
季逍便倒出三杯茶,施術将茶水轉涼。他将自己那杯一飲而盡,起身離去,提劍踏入風雪夜。
大門閉緊,少頃,遲鏡貓着腰去扒在門縫上。
待确認了季逍離開續緣峰,他一躍而起,跳着就往後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