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瀾順利地回到了府中,她娴熟地翻上床裝睡,這一夜本就睡得少,但說來奇怪,早起的困倦經過剛剛的出行已經煙消雲散,李瀾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了。
小眯了一會,雲陌鸾的婢女便在門外輕聲敲門:“姑娘起了嗎?”
李瀾本就沒怎麼睡着,聞聲向門外道:“正洗漱呢。”
李瀾心中疑惑雲喜不知何處,按平常她應早就候在門外,怎會輪到母親的婢女來叫?
正想着,就聽到嘎吱一聲,李瀾轉頭看,果然是雲喜有些慌張地進來。
李瀾看她眼下烏青便了然,心中也愧疚連累雲喜一塊起早,便裝作剛起床的模樣。
瞥了眼窗外,已是日光高照。
李瀾想,不知二哥走到哪了。
京城外,巫城與剡城交界處。剡城地勢險惡,與經濟還算繁華的巫城堪稱雲泥之别,百姓少,大多是險坡,雖說環境有些艱苦,确是軍隊較好的落腳之處。
李琅從封良手中接過地圖,又仔細觀察着地勢,擡手示意隊伍停步。
“行軍一天,咱們就暫時在此紮營歇息。”李琅有意觀察着士兵們的狀況,從清晨天還未亮一直行至天色漸暗,為了趕路沒有時間用午飯,大家的臉上盡是疲憊之色。
紮好營帳,點燃柴火,大家圍成一圈啃着幹糧。
李琅與軍中幹将們坐在一起,沉默無言。
他無法盲目鼓勵将士們,西玄多為蠻人,分為多個部落,雖說國内松散易内戰,但與它打起來也并不輕松。此前與西玄數戰,大昭多是險勝,卻始終無法快速擊潰西玄内部,原因就在于西玄部落繁多,一個部落滅了會有更多部落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令大昭措手不及。數戰連敗,西玄雖國力大損,但靈活多變的内政還是讓大昭捉摸不清。皇帝對此頗有樂觀之色,所以即使有明事理的官員,也不敢貿然掃了皇帝的興。
李琅想着有些發悶,報複似的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入口确是甘甜清冽。
李琅有些驚訝地看向身旁的封良,看他雲淡風輕的神色背後有些理所當然的心虛,心下了然,沒說什麼,隻是自嘲一笑。
直至深夜,兵士們已然在帳篷中悄然入睡,李琅卻還是守着篝火,無聲喝着壺中的“酒”。他看了眼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封良,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你想對我說什麼?”
封良垂下眼搖搖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李琅并沒有理會他的沉默,自言自語道:“我今天清晨看見阿凰了……不知怎麼,我一瞧見她便想起小時候我瞞着爹娘偷偷帶她上街玩的情景,她那時總是耍無賴,說好隻玩兩個時辰,到了時間卻拉着我的手不放,我拗不過她,隻好縱着她,到頭來回府挨訓的也總是我……”
封良沒有答話,隻是當一個安靜的聽衆,不時轉過頭看他被火光映紅的臉龐。
李琅有些恍惚:“我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喝水也能喝醉了不成……”
此次出征,他心下總有些悸動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不受控制地發生一樣。
封良罕見地開口:“将軍定是昨晚沒睡好,别想太多,趕緊回帳吧,這裡有我守着。”
李琅聽着他笨拙的安慰,默默點了頭,回了營帳。
封良聽着越傳越遠的腳步聲和火焰噼啪的聲音,又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
皇宮内。皇帝眉眼銳利地端坐在上,正與大臣們議事,書房内一時寂靜無聲,充滿壓迫的氛圍使得不少大臣紛紛拭汗。
“别找那麼多借口來搪塞朕!柳仕誠,你來說!”皇帝不耐地捏了捏眉心。
被點到的兵部尚書身體一震,趕忙出列跪拜:“臣在此!”柳仕誠憋不住眼神亂瞟,和手下的侍郎對上眼神,顫顫巍巍道:“陛下三思啊,微臣無能,沒能參透那西玄的兵力,如今兵部實在是支撐不了啊——”
皇帝震怒:“荒唐!你既有此心,為何不早說!事到如今你倒要做這馬後炮!朕看你……看你是老糊塗了,不想做這兵部尚書了!”皇帝說到最後怒極反笑,把自己逼得連連咳嗽。
底下大臣皆懼,跪拜齊聲道:“請陛下保重龍體!”
獨留柳仕誠一人依然顫顫伏首。
皇帝看不下去,隻得擺擺手:“得了,都給朕滾,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朕累了,今日此事就此作罷,明日你柳仕誠要是想不出對策,提頭來見!”說罷便甩袖而去,王福趕忙跟上,走前微微俯首道:“各位大人請回吧,陛下今日乏了,若今日再有何事便去東宮找太子殿下議事。”
“恭送陛下——”
出了殿,陳門清叫住柳仕誠:“尚書請留步!”柳仕誠轉頭見是他,忙行禮:“陳相。”
眼前頭發半白的儒雅老者緩緩走近柳仕誠:“尚書有何見解麼?”
柳仕誠正為此事發愁,皺眉低聲道:“不瞞陳相,仕誠此時是毫無頭緒啊!您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脾氣,這……”
陳門清聽後先是無言,後拍拍他的肩,兩人是舊識,有師生之前緣,柳仕誠見了他仿佛見到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