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擡頭看他：“你是說……”

“末将以為，西玄内亂，想必他也不會好受。”

李琅慢慢踱步出了營帳，看到滿眼夜色，卻沒心思看了，直直看向遠方，仿佛能透過數裡看向另一陣營。

對岸的西玄營帳，有人也在同樣無心賞夜色，正思忖着，忽然聽到背後清脆的聲音。

“阿兄！”哈格達轉頭看去，果然是自己不省心的妹妹，趕忙迎上去：“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待在王宮裡嗎？烏蘭日沒有看好你？”

鈴音大大咧咧坐下：“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你别怪嫂嫂，是我自己偷偷過來的。”

哈格達簡直要被這個妹妹氣出病來：“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死人的地方，不是給你過家家的！你現在立即給我回去，我讓人送你！”

鈴音不滿：“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要和大昭的軍隊打仗，我是相信你才來的，你可是我們邬部的太陽神大将軍，我不信你會打輸。”

哈格達懶得聽她奉承，鈴音是他胞妹，兩人的父母因各部戰争早逝，妹妹被她一手拉扯大，如今局勢，也會讓他為自己妹妹何去何從而擔憂。

“行了行了，你想待在這随你，給我老實些，别給我添麻煩！”哈格達裝作不耐地揮手，軍中的事情，他是一向不會與她說的，目前情況，進退都不是，倒不如在自己身邊還安心些。

鈴音得到準許，高興地站起來，頭上的裝飾随着她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哈格達望着她歡快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總有幾分不安。

“将軍坐陣前，琴音柔似水。海棠花一瞬，戰鼓擊如雷。”雲喜看着李瀾清秀的字緩緩讀出來。

李瀾有些羞，擋住不讓她看：“寫着玩罷了，不成調的。”

此時距李琅出征，已有月餘。

李瀾能知悉的最新的消息是，戰場糧食吃緊，皇帝又派人去遣送大量軍糧。

誰也沒有料到此戰會如此冗長。但無論如何，總沒有壞消息傳來，因此朝堂這些日子雖是死氣沉沉，卻也沒有掀出什麼大波浪，京城也算是歲月靜好，一切如常。

李瀾怏怏地伏在桌前，桌上是一本翻到一半的詞本，上面還寫了不少注釋。

王妃的婢女送來一件新衣裳，雲喜小心接過，遞給李瀾看：“姑娘瞧，這衣裳繡工極好呢，還有這花紋，極襯姑娘。”

李瀾沒心思看，隻匆匆掃了一眼。

雲喜沒吱聲，往年宮中擺百花宴，她家姑娘總是最歡喜的，今年倒提不起興趣了。不過也是，自從二爺走了，甯榮王府總是少了些熱鬧，世子也不常陪姑娘玩，太子殿下又忙于政事……

但百花宴總是能見到李昭秦的，到時候也能問問二哥的情況。李瀾這麼想着，終于騰出些眼神去瞧那件新衣裳。

那件衣裳是真好看呀，藍色的底紋，上面繡着些淡黃的花，既不奪目也增添了生動，也不會與這滿園春色争豔，淡雅又活潑。

于是在百花宴上，這件衣裳少不了被世家大小姐們羨慕議論着。

李瀾随着母親坐下，今日她隻帶了素簪，卻出奇的搭配。環視了一圈女眷，既沒看見杜輕墨也沒看見安月郡主，李瀾好奇地問了母親。

雲陌鸾輕聲與她解釋：“你不知道麼？輕墨在準備成親的事兒呀，婚事就定在初秋。至于安月我也不知，許是王妃沒讓她來……你什麼時候與她這麼好了？”

李瀾聽了杜輕墨初秋便要成婚，心中暗自惆怅，嘴裡還在解釋：“誰與她好了……我巴不得不見她。”

雲陌鸾聽她幼稚之語覺得好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端莊些。

“皇後娘娘、明妃娘娘到——”李瀾往外頭望去，隻見前頭有一排宮人領着，往年女眷這裡都是皇後開席，今年怎的連明妃都一起來了？衆人心中縱然疑問，面上不顯，恭敬行禮。

被宮人簇擁在前的乃是當朝皇後元含燈，太子殿下生母，與皇帝是少年帝後，多年來賢淑謹慎，宮内宮外上上下下無不稱贊。可李瀾望着，總感覺元娘娘比上次見到的更蒼白消瘦了，她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的笑，好像對着誰都可以散發出無限的善意。

皇後身後的，自然是明妃，比皇後小幾歲，瞧着也面色紅潤，全身上下都展現出寵妃的氣度，李瀾隻瞧了幾眼就将目光移開，卻看見其他女眷們紛紛示好的神情，讓她不由自主感到不适。

“諸位平身。本宮身子不适，還請見諒。今日便由明妃代我開席吧。”元皇後聲音溫柔，卻激起不小的波浪，宮中百花宴，從來沒有寵妃代皇後開席的先例，若有例外，也隻能是皇後有錯将廢或是寵妃病重的情形，可如今皇後無錯、寵妃健在，元皇後竟将開席之權拱手讓人。

李瀾也着實吃了一驚，擡眼去看昔日拿她打趣的元娘娘，卻什麼也瞧不出來了。

明妃也沒推拒，竟就直接舉杯準備開宴。

接下來的宴席，李瀾也沒多少心思了。沒多久，元皇後就以身體抱恙為由離席，沒了她，衆人也就沒了顧忌，紛紛舉杯向明妃敬酒，明妃笑語晏晏，半分沒受影響。李瀾轉頭瞧母親，見她似乎也沒有多少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