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在這等我?”他拉過李瀾的手,确認是溫熱的才放心。
李瀾感受着他渾身有些冷氣的溫度,答:“你去了一整天,我有些擔心。”
李昭秦與她走進内室,桌上早就有婢女斟好的茶水。
“沒什麼事。父皇與我說了些話,後來我又去處理了内務。”李昭秦說的輕描淡寫,但直覺告訴李瀾沒有那麼簡單。
她心中有好多想不明白的事,譬如皇帝怎麼一改了性情,再比如明妃最近奇怪的表現。隻是李昭秦不說,她不會主動去問。
李瀾明白,元後去世對李昭秦産生了多大的打擊。表面也許看不太出來,可這心裡總歸是生疼生疼的,就像被剜去了一塊,她摸摸自己的心口,這感覺她也經曆過。
李昭秦沒想瞞着她,再加上侍候的婢女早就悄無聲息退去,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父皇瞧着狀态很不好。”他頓了頓,“他的意思,是想退位。”
李瀾險些沒拿穩茶杯。
李昭秦那時聽出皇帝的意思也是一驚。他做好了皇帝提前退位的準備,但絕不是現在。
他的阿凰才當上太子妃。他不想讓她多為難。
李瀾的聲音帶了些顫抖:“陛下年紀尚輕,為何……”
李昭秦的目光看向那忽明忽滅的燭火,話音缥缈:“父皇說他當夠了皇帝,不想再當了。”
李瀾說不出話來,她恍惚地想,是為了元後嗎?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來:“也許陛下隻是累了。”
李昭秦低下頭,他暫時還沒想出對策。父皇此番,已是下定了決心,事情也無法轉圜。
他是太子,随時有做皇帝的準備,這次也隻是震驚了一瞬,随後便隻能接受。但是李瀾年紀尚小,便要去坐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有時候李昭秦想,如果李瀾喜歡的不是他,甯榮王府絕不會将她嫁進皇家。
察覺到李昭秦的情緒,李瀾安慰他:“無妨的,元殊。我性子雖是跳脫了些,但若是要與你擔這天下,我是願意的。元殊,你不信我麼?”
李昭秦擡頭與她對視。少女的眸子清亮,燭光照進她眼裡,輕而易舉地就占了眼眸中的黑暗。
火光啪的炸開。
“我信你。”
永德二十八年,皇帝因太後皇後接連薨逝,身體大虧,力不從心。遂頒布退位诏書,傳位于太子李昭秦。太子即位,改年号邵和。太子妃李瀾升為皇後,即位大典與封後大典一同舉行。
正值盛夏,宮中的荷花開得極盛。短短幾月發生這麼多事,時代更替,京城想被注入新鮮血液一般,竟顯現出前所未有的生機繁華。
新帝登基,宮人們分外忙碌。雲喜匆忙跑進門,額前已出了些汗。
正梳妝打扮的李瀾看到她,問:“什麼事這麼着急?”
雲喜看自家姑娘上了妝,更添幾分豔麗,不覺有些看癡了。
李瀾被她看得羞起來,用袖子遮住臉:“你這丫頭,問你什麼也不答。”
雲喜這才緩過神:“噢,殿下,婢女剛剛碰見王公公,他說陛下那裡準備得差不多了,但陛下吩咐不要着急,讓殿下慢慢準備。”
李瀾心口泛上來一股子甜味,“知道了。”
雲喜有些激動地湊上去看鳳冠:“這鳳冠真大真重,好華麗,殿下戴上一定極美。”
李瀾伸出手去摸,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激動自然是有,欣喜的是要與心上人正式結親,可又不免有些憂慮,憂慮的是自己以後能否擔好皇後的職責,還有——她看向窗外,今日便要離開王府,以後也不知能回來幾次。
大典前三日,她搬回王府,接親的隊伍等在王府前,自然已是聚集了不少百姓。
“姑娘,該出門了。”
李瀾挽着雲喜的手,在一衆婢女的簇擁下踏出門檻。婢女們都是從小伴着李瀾長大,此刻已有幾人悄然拭淚。
李瀾感動之餘有些哭笑不得:“哭什麼,往後又不是見不着了。”
雲喜也在一旁勸和:“是呀,大喜的日子。”她自發地要去伴李瀾入宮,李瀾此前多次與她好好談心都沒能勸阻她,隻好随她去了,雖是如此,得知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進宮,李瀾心中還是歡喜的。
“呀,我們阿凰真漂亮。”雲陌鸾拉過李瀾的手,望着女兒出嫁,從此要嫁去那孤寂的去處,内心五味雜陳。
李瀾眼尖地發現母親眼中的淚花,裝作沒看見,輕輕擁住她。
“母妃,我走了,你在府中要好好照顧自己。”她鼻頭有些酸澀。從前李琅還在時,雲陌鸾雖嘴上煩着兩人吵鬧,臉上滿足欣慰的笑容卻怎麼也掩蓋不住,如今李琅走了,李瀾即将出嫁,而李煥早已成家,平時就算回府話也不多。子女一個個離她而去,怎會不心酸難過呢。
雲陌鸾拍拍她:“母妃知道了。阿凰以後做了這後宮之主,可不能如此任性了,一言一行,要萬分斟酌。但是也要記住,切勿委屈了自己,若是有什麼事,寄封書信給家裡,你不隻是皇後,也是甯榮王府的女兒。”
“好,女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