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瀾回了寝殿連喝了幾杯涼茶才勉強冷靜下來,心中懊悔自己方才不該那麼沖動。
即使要試探,也不該拿那個玉墜才對……
李瀾揉了揉額角。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令她腦中混亂不堪,一邊是西玄舊部,一邊是李昭秦的反常舉動,這兩件事明明是毫不相幹的,此刻卻詭異的産生出一絲聯系。
方才她闖入書房找李昭秦對峙,清楚地知道許蘭晚就在殿外暗中注意的舉動,又一股心火湧上胸口,這才讓玉墜受了無妄之災。
無論如何,這中間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她了。
窗外幾隻鳥兒啼叫,李瀾往外看去,沿着她目光的方向一直走去便可到許蘭晚的寝宮。
有一道聲音在她腦中回蕩,催促她:“你不是想知道嗎?那便親自去看啊。”
“去啊,去吧。”
李瀾中了邪似的慢慢往外走,鳥兒聽到動靜受驚而撲騰飛走,獨留樹上幾片葉子搖曳。
真是奇怪。這一路上宮人稀少,隻有她一人踩在地上走路的聲音。
走到宮門前,仍是一片寂靜。李瀾好像聽過許蘭晚不喜旁人侍候,可此刻殿中一個人也沒有,她靜悄悄走進,屋内陳設簡單華貴,有一道微光反射到她的臉上,照得李瀾不禁眨眼。
那是一面銅鏡。鏡面泛着金黃的光,李瀾朝鏡子看去,鏡子照出一張淡雅清俊的面容,那是她自己的臉。
李瀾不受控制地伸手像那面鏡子觸過去,在剛觸碰到的一瞬間鏡子就忽然倒下,狠狠地砸向地面!
“啪”的一聲,銅鏡碎成泛着光的一片一片,李瀾受到驚吓往後踉跄幾步,就看見碎在地上的鏡片漸漸被碾成金色的齑粉,受風起舞一點點地向上盤旋,慢慢變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在那金黃的齑粉組成的畫面中,她看見了自己。
她獨自一人處在狹小的内室中,手上拿着一個茶杯就要飲下,茶水順着她的喉嚨咽下,随之而來的是鮮血從嘴角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窪。
李瀾睜大眼睛,眼珠劇烈震動,繼而渾身發抖。
齑粉變幻,重新組成一個畫面,穿着華貴的女人頭戴鳳冠走過李瀾曾經走過的路,一步步踏上階梯,走到與李昭秦比肩的位置。
李瀾的呼吸幾乎要停止,心髒跳動得異常,因為那個取代她位置的人赫然長着許蘭晚的臉。
畫面驟然變幻,李煥騎着馬奔向戰場,與此同時他手上的一柄長劍猛地向前方刺去,直直的穿透了前頭那人的胸膛!
“封良……”李瀾不可置信地念出那人的名字,他怎麼會……
“不,這不是真的……”她近乎崩潰,腦中卻有道更為堅定的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會是真的,就在不久以後。她在那晚做的夢就是最好的證據。
最終,畫面來到一個李瀾不認識的陌生地方,那裡的陳設是如此怪異,許蘭晚穿着奇怪的服飾癱坐在地,神情是與現在形成極緻反差的恐懼,她的手臂上是大大小小的紅痕,手腕上還有刀劃過的血印,臉上全是淚痕與手掌印,整個人看起來無助又可憐。
李瀾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這與現在的許蘭晚是同一個人,可事實告訴她的确如此。
齑粉又在她眼前彙聚成一塊塊尖銳的碎片,輕柔地落在地上,似乎在提醒她結束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外面傳來聲響:“喲,淑妃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李瀾心一緊,向外看去,許蘭晚正從外頭回來,王福在門口叫住了她。
“王公公有什麼事麼?”
王福腆着一張笑臉:“陛下命奴才送來各種珍品給娘娘。”
許蘭晚皺起眉頭,卻沒問什麼:“有勞公公了,放下吧。”說罷便要往裡頭走。
“娘娘!”王福再次叫住她。
許蘭晚停住腳步,心中起了疑心。
“見娘娘不在,奴才本想私自做主将這些東西放下,可不料打碎娘娘一面鏡子,還望娘娘恕罪。”王福仍扯着那張笑臉,畢恭畢敬道。
許蘭晚疑惑地向室内看去——果真碎了一面銅鏡,碎片在地上泛着光。
她不耐:“一面鏡子罷了,本宮會叫下人打掃,公公請回吧。”
王福退下,李瀾在窗外喘着氣,冷汗直冒,步伐加快回了寝宮。
王福此舉是幫了她,李瀾心頭泛起一股酸澀,想着來日必要當面緻謝。
在許蘭晚宮中受到的沖擊太過嚴重,李瀾捋不下心思,若銅鏡說的都是真的,那她與兄長的結局便是定了麼?許蘭晚在銅鏡中所處的地方如此怪異,她從未見過那樣的陳設與服飾,況且以許蘭晚現在的性子,當初真的會答應去西玄和親麼?
李瀾腦中的思緒逐漸清晰,那晚的夢亦不是巧合,現在的一切足以解釋自許蘭晚回來之後的所有反常。
若從前的許蘭晚與現在的不是一人……李瀾渾身生寒,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那一切都說的通了。
她本不是這裡的人,卻陰差陽錯地來到這裡,占了原本安城公主的身子,走出與她原本人生乍然相反的軌道。
殺了自己,再成為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