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能力讓這裡的人言聽計從,李煥從不會做出那樣的事,還有李昭秦對她忽然的冷漠。
怪不得,怪不得……李瀾喃喃自語,怪不得她與許蘭晚明明毫無交集,她卻有這麼大的惡意,怪不得在許蘭晚和李昭秦的眼中她看不出任何愛意,怪不得許蘭晚的性子如此癫狂……
李瀾的嘴角絕望地咧出一個弧度,平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無能為力。
為什麼要讓她提前知道這些,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結局。
還有她身邊的人,原本平淡的生活硬生生被攪爛。
李瀾眼中的愁緒與悲戚盡數消散,逐漸被狠厲替代,她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老天爺給她這樣的暗示,必不會叫她坐以待斃。
李瀾攥緊掌心,她才不要把命交到别人手裡,這條命,她要親自來握。
次日一早,朝中選人出兵西玄,李瀾驚聞,竟是李煥當選。
李瀾的手驟然脫力,茶杯摔向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她又想起那柄長劍穿透胸膛的情景,啞聲道:“雲喜,我要去見大哥一面。”
她的心也随着這炎炎烈日曬得焦幹,整個人變得極其焦躁,連李煥走進她宮中時看見她的神情也被吓了一跳。
“殿下找臣何事?”李煥還是那副操着完美禮數的儒雅樣子,李瀾與他面對面坐着,這是兄妹二人第一次這樣單獨的談話,李瀾看着他,大哥總是這樣古闆又寡言,似乎隻有大嫂在的時候那股冰冷氣息才會消融。
她沒有與他寒暄多言,直截了當問道:“大哥可是要出征西玄?”
李煥一愣,随後一笑:“阿凰的消息很是靈通。”
李瀾聽不得他這輕快的語氣,索性别過頭去。
沒想到李煥下一句話竟是:“大哥聽聞近來的後宮之事,阿凰可受了委屈麼?”
李瀾鼻頭猛地一酸,眼中淚花堆積,這些天所受的困苦委屈一下子全湧了上來。若不是李煥好好地坐在她跟前,她萬不會想到這話會從大哥的嘴中說出。
李瀾支支吾吾:“大哥這話是大嫂教的吧?”
李煥有些沒聽清:“什麼?”
李瀾搖了搖頭,把頭轉回去,“大哥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李煥沉默了半晌,随即用不可反駁的語氣說:“阿凰,這是大哥自己選的。”
李瀾聽了這話有些激動,語調陡然升高:“什麼叫大哥選的?朝中上下竟無一武将麼?”
面前人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外頭的景緻,天朗風清。
“阿凰,大哥雖無用,隻做了個不大不小的文官,可我也是父親的兒子。”他目光悠遠,娓娓道來,“我心已決,這件事,誰也替代不了。”
李瀾竟被他堵得啞口無言,甚至有一瞬間的沖動想将一切全盤托出。
可她要說什麼呢?難道跟李煥說你别去了好不好、你在戰場上會失了心智麼?
李瀾低聲别扭道:“大哥又沒上過戰場。”
話音剛落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李煥知道她想說什麼,他身為長子和世子未承父志,隻做了個文弱的官職,從小便比不上身經百戰的弟弟,如今弟弟死在戰場上,他竟不能為他親自報仇。
李瀾這句話剛說完便有些後悔了,但聽到李煥的語氣堅定:“我與歲玉小時,父親日日教與我們習武,家門風氣,斷不敢忘。”
說什麼都好像說服不了他了。李瀾忽然想起什麼,顫着聲音問他:“那大嫂呢?她身懷有孕,大哥怎可将她棄之不顧?”
李煥仿佛一下就被戳到了軟肋,怔在原地。
他話語中含着滿滿的愧疚與無奈:“是我對不起沁竹。”
他又深吸一口氣,裝作放松:“阿凰不信大哥麼?大哥雖看起來文弱,可若是到了戰場上,或許不比其他武将差呢。”李煥為了安慰妹妹連平日的謙遜都抛之腦後,“大哥不做武将,隻是因為武将難當,我之前隻想讓自己穩當些。”
他變得有些低落:“既生了歲玉,這朝中的武将又何必再多我一個。”
李瀾聽了這話微微驚訝,她從來不知大哥的心思,家中衆人都以為他不愛習武、不願蹉跎,這是她第一次窺見李煥内心真實的想法。
連大嫂都不能勸阻他,那就真的無法了。
李瀾的心髒刺痛,仿佛有什麼紮在那上面,催着他瓦解。
她苦笑:“大哥執拗,想來無人能勸動。”
李煥垂下眼簾,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阿凰,此事無人能勸我。這于我而言不僅僅是國恨,”他目光閃爍,“更是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