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蘭原本慢悠悠的跟在霜松之後,聽到這話她立刻拎着裙子快步走到孫氏面前,蓄力咬牙卯着勁一耳光打在孫氏的臉上。
孫氏搖搖晃晃的沒站住腳跟,竟然險些栽倒在池塘中,她頭上的金銀玉器被打了下來散落一地。
她擡頭看着謝韶。
都說是秋日的月光最為皎潔明亮,可在孫氏眼中卻被烏雲籠罩陰霾遮蔽,她長年累月的走不動路,就連在自家府中都要人擡着軟轎出行,已經沒什麼活動的力氣了。
謝家如今算是反了天。
衆人總是人心惶惶。
孫氏母子三人一個據說是上了山勾結佞臣,另外的則被扣押在宮廷之中。
唯有昔日不受待見備受欺淩的三小姐被照護着,明眼人都不會向着已經倒台的孫氏等人。
孫氏當然有丫鬟護着,但現在。
她們注視着站在月光下的謝韶,被她的影子籠罩在黑暗之中。
謝韶面上帶着冷光,乍一看屬實滿身的不凡之仙姿卓越淩厲之氣,彷佛周圍的一切都被抛在腦後。
謝韶掐算着時間,該差不多了。
靜待心髒跳動的半刻。
謝妙言果然出現在了她住過的院子中。
隻是身後跟着的已經不再是漪荷、漣芯等人。
她們都不知去向。
謝韶察覺背後來人,看向孫氏的表情越發的陰森壞笑。
小時候。
生母柳氏最是溫柔,雖說是被納入房中的小妾,但活得不如一個下等丫鬟,甚至連夜桶這種東西都可以被用來随意淩辱。
柳氏為了還在腹中的謝韶,當然願意反抗,可當年屬實力不從心,早已烙下病根,壓根沒辦法同掌握一家的孫氏對抗,五七月不足便早産剩下謝韶。
謝韶出生之日正午時分,本該是尋常不過的卻赫然白魚金烏齊出、引得蒼穹忽轉金碧,霞光散漫、雲開處一道紫氣東來,隐有龍吟穿雲而至,震得萬物低伏,山林止聲。
長空之上,赤日忽隐,一輪玉輪自天際浮現,光華清冷而不熾,照得整座帝京如鍍銀砂,再就是聽聞那該死的柳氏房中傳來嬰孩的啼哭聲,枝頭顫動,竟開出一朵金色花來,異香馥郁,久日不散。
随後,朝廷之人便駕着金玉鸾車而至,想要見見這位虹光落處的新生之人。
“傳聞中,新帝誕生之時也有此番絕美景色渾然天成,難道竟是第二位新帝嗎?”
來訪者大臣顫顫巍巍,被攙扶着同謝文寒暄。
彼時雖在京都,但官位實在是底,任何人都能踩上那麼一腳。
謝文不想放過這個寒暄的機會,派人好生伺候柳氏。
然這麼做的後果,謝文從來都是享受着女人們之間的争風吃醋;至于美貌如江花水月般的柳氏,楚楚動人為人欺淩的樣子屬實更為心動。
由此,謝文從來不顧及柳氏如何,任憑那位心高氣傲的妻子去動手動腳。
當昔日見都見不到的官宦作為來客,謝文嘗到了從來沒有的甜頭。
他抱着剛出生的謝韶自言自語,樂在其中。
面臨失寵?面臨被一個妾室踩一腳?孫氏不會允許。
為謀得未來的好日子,孫氏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她抱着自當時已經足足一歲有餘的謝妙言住進了柳氏的院子,把柳氏連同剛剛降生的謝韶趕去了後院。
滿屋子的血腥氣味當然同胭脂俗粉的孫氏并不相稱,她從謝文的房中取來長劍,割破了自己的大腿,宛然裝作一副生産的脆弱相貌。
事後。
孫氏看着賞賜的官爵之位甚至是謝家的金銀珠玉很是喜歡。
她想過一了百了,徹底把柳氏母女二人殺死;但幾番用毒、用刀劍的下來柳氏居然愈發頑強,孫氏覺得這事兒不太妥當,順手把柳氏頭胎生的兒子抱走,改了名号對外說是嫡出的公子養着。
再到後來,謝妙言稍稍大些,謝韶越發的出落,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足以呈現出人間壓根不可能存在的祥瑞之氣。
這樣怎麼行呢?
她隻是個庶女,她的母親下賤,她自然也是下賤的坯子。
孫氏從來沒有給過謝韶任何好臉色,終于,梅雨之季,謝韶成了個孤女。
一個普普通通再也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孤女。
至于柳氏,随意扔了就是,亂葬崗上野狼衆多,冤有頭債有主,死了變成鬼也不要來找自己,畢竟不是自己要娶要嫁的,一切都去找謝文吧。
孫氏當日的得意沒想到會在今日翻了車。
孫氏看着從緩緩出現在眼前的女兒謝妙言,女兒臉上滿是厭棄。
沒錯,是對自己的厭棄。
她漫不經心的握着柄長劍,站在謝韶面前。
還沒等謝韶說話,謝妙言就開始大笑,劍尖指着謝韶而後轉到孫氏身上。
“謝韶,真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