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風驟雨。
她被蒙上一層白紗,端坐榻前。
不遠處的銅鏡剛好能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
重疊的層層白色輕紗之下,她裹着濃妝,花白的一張臉抹了鮮豔的朱色胭脂,紅唇奪目。盤着高高的雲髻,銀飾點綴,流蘇發钗隻需輕微一動便會發出細微的聲響。
而她平日裡常常佩戴的白玉簪子正明晃晃地擺在梳妝台前。
素色羅裳,銀絲線勾勒出彼岸花的形狀,交替在裙擺處。雲錦披肩,腰束緞帶,襯出她婀娜身姿。
為了預防她醒來之後會逃跑,甚至在乳白繡鞋處綁了鈴铛。隻要她有所動作,這鈴铛便會響起。
紙糊的檻窗任風雨拍打,屋内黑暗一片。
她輕松解開了被繩子捆綁的雙手,又不動聲色地将腳踝處綁好的鈴铛取下。她撚着青蔥兩指往後退,白玉簪便好像受到感應般,騰空而起向她飛來。
冰涼的觸感席卷全身。
苡鸢眼神亦如此,冷峻嚴肅。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門窗緊閉,她難以分辨出此時的時辰。
她撩起半邊輕紗,露出一張芙蓉面來。一雙桃花眼靈動地望着四周。
苡鸢踏出一隻腳來,方要走出,卻聽耳畔傳來刺耳的唢呐敲鑼聲。
打破了漆黑漫長的夜晚獨有的寂靜。
她忙把腳收回,蓋好白紗,安靜等待未知的到來。
隐隐傳來說話聲。
“不好,閻王來了閻王來了!”
“你怕什麼!我們手握祭品,它能拿我們如何!”
“可她畢竟不是咱們秋來村的呀。”
“你怎麼知道閻王願不願意接受?”
閻王娶親?
苡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隐藏在輕紗之下。
還挺意思的,她想。
她通過影物筒看到他們三人被捆綁在柴房,目前并無任何危險。她倒要去會會,究竟是何人在人間猖狂作亂,裝神弄鬼。
她的腰間遽然間被纏上一條白绫帶,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拉起,她懸浮在半空中,随後重重破門而出。
木屑粉碎,苡鸢穿梭其中,白皙的臉龐被劃開了一道小口子。
鮮血順着她的輪廓延下。
大雨磅礴,卻仿佛受到指引般,竟一滴也沒落到她的身上。
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
“她居然可以避開那些雨點!果然是閻王指定的新娘!”
“老天保佑,閻王一定要滿意她!”
避開雨點不過是因為她的衣裳上塗抹了幽靈草,這個氣味能隔絕水的靠近,是民間的一個巫術。
看來這背後之人極擅長這些拙劣之術。
風将苡鸢的發絲吹散,掩面的白紗也随之掀起。濃稠的血液黏着三兩頭發,她半垂眼簾,任由身體被拉着走。
長幡飄蕩在空中。
白色紙花亦随風紛飛舞動。
敲鑼打鼓,唢呐吹奏。
雷鳴電閃,疾風暴雨。
一道聲音老态龍鐘,不知起于何處。
空靈低沉,恐怖如斯。
“這不是你們秋來村的姑娘。”
村民們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白绫纏繞她的腰身,将她半吊。
精心裝飾的青絲此刻也淩亂得不成樣子,白紗褪去,隻見她傾國傾城的容貌面色不改,仍舊淡定如初。
腰肢間的那股力量愈來愈強烈,幾乎要纏斷她的骨頭。
“回答我!”
一道轟雷随着它的暴怒落下。
村民們立馬跪了一片,紛紛求繞道:“我們已再無姑娘能獻祭于您了!”
簪子從發絲間飛出,苡鸢将它牢牢握在手心之中,用力一揮,撕裂了這條束縛住她的白绫。
一分為二,她腰間的白绫也随之落地。
苡鸢雙手張開,一隻腳踏在空中,另一隻點在地上深深陷入土中,急速向後退去。
魔氣在漸漸靠近。
在她徹底停下的那刻,她的腰陷入了某人的臂彎之中。
苡鸢側過半張臉,醒目的紅色映入他的眼簾。
她微微皺眉:“你怎麼在這?”
司寇翾眼下的烏青難以掩蓋,是肉眼可見的疲倦。凝視他的眼神就好似在與深淵相望。
他眼眶微紅,“你受傷了。”
他邊說着邊抽出背後的蓮章,抱住苡鸢的那隻手收回。
陰鸷恣睢的眸光注視着村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