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銀縷白衣,衣袂翩跹。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他好像沒有說拒絕的權利。
也沒有理由說出拒絕。
此戰他拼盡了全力,卻還是輸得如此凄慘狼狽,那麼,“願賭服輸。”
是的,他願賭服輸。
面前的人身姿缥缈,輕飄飄哼了一聲,好似早就料到結局般。
“司寇翾,一年之内我可以助你稱王,讓你一統暗夜之域,重建燼祯輝煌。”
她豎起一根手指,接着道:“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司寇翾聲線低沉:“什麼?”
“待你内力全部恢複,再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場。若你輸了,則任我處置。”
他冷笑:“我現在不正是任你處置嗎?這之間有何分别?”
看來他是不懂竹笙谷的霖池天牢有多麼陰暗無光。
苡鸢俯身湊近他,眸光隐晦難懂,濕熱的氣息透過他敞開的衣領,與脖頸露出的一抹皎白碰撞,有些撓人似的癢。
“你别忘了,我出自竹笙谷,若我想處置你,那我将會有成千上萬種方法将你折磨得,痛不欲生。”
最後四字她咬得輕輕的。
叫人莫名不寒而栗。
還未從中緩神,衣襟又被她抓了去,他被迫仰着花白的一張臉,嘴角還噙着未幹的血漬,而他眼底的所有情緒都被苡鸢一一洞察。
“所以你最好拼盡全力,小心别落在我手裡。”
逞強的笑意伴随他彎彎的眉眼,在苡鸢看來好似挑釁一般:“我奉陪到底。”
苡鸢的手松開,任由他的身子失去支力向後倒去,語氣冷漠得像對待一位生人,淡然的目光不見一絲情緒:“在那之前,你便是任我差遣的手下敗将。但在人群面前,你該喚我……”
她頓了頓:“還是你來決定吧。”
司寇翾偏過頭,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冰冷的字:“主人。”
苡鸢:?
*
甯骁和顧賀被鎖在屋内整整一夜。
經曆了昨晚的風波,他們早就疲倦不堪,可一想到苡鸢和司寇翾不知所蹤,他們始終惴惴不安。
兩人提心吊膽地輪流眯了會兒,醒來便貼着檻窗,企圖從紙糊的視野看出個什麼一二。
甯骁嘟着嘴,憤憤拍桌:“若能抓到那背後之人,我定不會輕易放過!”
“可眼下最緊要的,”顧賀站在窗前,點了盞燭台燈捧在手中,臉色緊張憂慮,“是那兩位蓬萊仙人去哪了。如若遭遇不測,我們幹等在這也不是辦法。”
他撐着臉頰兩側的肉,長長歎了口氣。
“是啊,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沉默良久過後。
“甯骁,他們當真願意護送我們去陵州?”顧賀問他,夾雜着沉重的情緒。
甯骁也不敢作保這三兩句的真僞。
不過,既是他們主動挑明的,那為何不放手一試,選擇相信呢?
他颔首說是。
顧賀手捧燭台走近,在甯骁身邊坐下:“山高路遠的,這中間變數繁多冗雜,遇到的危險也盡是未知的。我們會不會太麻煩他們了?”
“我們本就是連生死都不在意的人了,隻是想吊着一口氣回陵州領命。從前我想,王爺的殊榮我可以不要,我隻要聖上願意見我一面。可現在,如若我一身輕地進到皇宮,什麼都不求,我又怎麼對得起他們一路相送呢?”
甯骁神色不安:“我們能相贈的,好像隻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可這段往來沾染了銅臭,他們又是否會喜歡?”
燭台被擺在桌台正中。
兩人之間的忐忑在火光的照映下漸漸放大。
最後還是顧賀先開口說話,他拔出踏雪劍,青銅利刃,鋒芒不減,是他的阿爹在出征前贈予的。
他義正嚴辭:“等我們安全回到了陵州,若他們有任何需要,我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甯骁連連點頭,大聲附和:“對!我也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也要對得起他們一路相送的恩德!”
他們對前路的憧憬漸漸掩蓋了方才焦慮擔心的情緒。
他們隻求,能一路平安。
又想貪心地求,能一路替遇到的百姓解決所有難題。
“咔——”
屋外忽地傳來動靜。
樹枝被人踩碎。
顧賀警惕地擰頭,看向緊閉的大門,聲音淩厲:“誰!”
音落,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與他方才問的如出一轍。
“誰人在那!”
是司寇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