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涕泗橫流的模樣讓衆人避而遠之,他隻想讓這些人放過自己的兄長,不要讓他再失去至親之人。
馮奚在撐着眼睑,好幾次淚珠都在眼眶中打轉,他不忍看到胞弟這般模樣。
而胞弟的周圍還站着兩個高大的男子,同樣嫉惡如仇地盯着自己看。
她就站在烏泱泱的人群之中。
環着臂淡然一笑,她說:“是與不是,你們自己問不就好了嗎?”
司寇翾将一五一十全數托出。
而台下的村民愈聽愈發憤怒。
其實也多虧了他,若不是他延用了燼祯的法術看到了馮奚在于山間鬼鬼祟祟的身影,恐怕一一排除下來,絕非能在兩三日内就找出罪魁禍首。
可同時,危機四伏。
暗夜之域如今肯定動蕩一片,猜忌與愠怒籠罩在漆黑一片的上空,高位之人勢必會親自出手。
屆時,她又當如何以神姬的身份站在衆人面前,護一位魔族人周全。
村民們紛紛的咒罵打斷了她的沉思。
不多時,馮奚在本就傷痕累累的身上,被砸滿了東西。
“你與我們家囡囡年歲相近,幾乎是一同長大的,你如何能下此狠手!她還隻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你将她的大好年華全部斷送在了你那陰狠奸詐的謀劃之中!”
“阿志算得上是你的兄長了,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竟斷他手臂害他日夜受病痛折磨,最後……郁郁而終!你還算是人嗎馮奚在,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聲聲咒罵企圖喚醒他最後的良知與悔過。
可馮奚在卻聽得極緻爽快,果然,刀子要紮在自己身上時才會感覺到疼。
每一句罵聲都這麼輕飄飄的,伴随他胞弟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如此割裂。
他哀嚎,請求他們不要這樣對自己的哥哥。
馮奚在已經沒有什麼好挂懷的了,隻有他什麼都不懂的胞弟,需要自己悉心照料,需要自己再陪他找到一個貼心之人。
從前明明隻是把他當作是一個累贅,怎麼到了如今,瀕死之際,竟開始有一絲不忍。他如何能安然處世,在自己死了之後。
有人大喊:“公子!你便幫我們一刀砍了他吧!他作惡多端,就算交由官府也是死路一條,那就讓他幹脆死在這好了。”
甯骁聽着疑惑,擰頭理論道:“為何要讓我的朋友,手上沾着殺人兇手的血?”
朋友嗎?
司寇翾聞後挑眉,從未有人這般說過。
“你們倒是一身輕松,作惡多端的人死了,你們還是借的他人之手,自己一點罪惡也不曾沾過。而他死後,則任由你們處置。憑什麼所有好處都是你們占着?”顧賀說完之後便把踏雪拔出,在刀刃面前,從不會有人主動滋事胡鬧。
像是被說中,人群中一片悻悻,無人吭聲。
司寇翾在一句句袒護中從台上跳下。風卷起他飛揚的衣角,他擡手拂去身上的塵土,轉而走向苡鸢。
“說吧,”他神色冷淡如水,“你想讓我如何處置他?”
“你不用插手,這件事讓他們自己解決。”苡鸢看法與他們一緻,既是他們自己養育出的惡種,那就理應由他們來終結。
随後轉身,她站在衆人面前,又一次提起了昨晚說過的事,“你們答應過的報酬呢?”
“你若要馬,我們有的是。可你若要其他,也得先說了,我們才好同意吧?”有人欲圖讨價還價。
刀劍相逼,顧賀的踏雪與司寇翾的蓮章齊齊指向他們,瞬間便都啞口無言。
三人擋在苡鸢面前,形成一堵堅韌的牆。
她的雙手規矩地捧在腹前,笑意很明顯:“我要你們親自給柳卉兒下葬、立碑,刻字柳家之女,而非是誰家妻子。墳墓不能離秋來村太遠,每日都要有人去專門供奉清掃,若她不得安息,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沒人敢說不,隻是低着頭面面相觑的。
許是看出他們的顧慮,司寇翾問:“你們又在覺得哪裡不妥了?”
“是……是這樣的,”人群中推攘一個年歲已高的婦人,她猶猶豫豫的,面色不堪,“從前我們都以為這些事情皆是由阿柳姑娘引起的,便特地請來霜羽巅的道士。”
“然後呢?”甯骁急切追問。
她五官扭曲,似乎很不好意思:“他們為了鎮壓阿柳的魂魄,便施用法術将她的靈魂抽走,目前已随他們到了雪山之巅上。恐怕..….沒有魂魄,阿柳也難以安息。”
霜羽巅?
苡鸢隻是略有耳聞。
天下第一派系衿浣派立足于這之上,如今大翎的國師李凪廉便出自這冰山白雲間的霜羽巅。
知鏡在這時崩了出來:恭喜神姬!你成功改寫了未來既定的結局!若你未曾插手此事,那麼馮奚在是兇手的身份将會在兩年之後暴露,這些村民不分青紅皂白,認定他與阿柳姑娘是一夥的,便将他們的屍首捆在一塊扔到了野山喂狗,阿柳直到屍身盡毀也沒能等來一個真相。
她竟真的能撼動預知中的已定之事。
可為何她就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知鏡還在喋喋不休:但神姬請不要傷心,雖然阿柳已死,但事情仍有轉圜餘地。我為你們制定好了一條特殊的路線,穿過霜羽巅,奪回阿柳被封印的魂魄,你們便能省去三百裡之路,迅速到達建安城。
苡鸢眉眼低垂,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便應允下來:“擇日,我們就出發霜羽巅。”